第五章 鹤鸣山下

　　第二天，东林郡内，鹤鸣山下，烟雨凄迷。
　　白羊拉得马车停在一处山涯畔，初九的小黑马在不远处吃草。马车车厢顶，清蝉静静趴在蜗牛身边，这两个来自无名岛竹林的家伙，似乎又睡着了。
　　青儿从车中下来，在白泽兽犄角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用玉杯接住了划口流出的金黄色血液，小心得端着，走回车厢。
　　车厢内，初九依然在昏迷中。昨日他刚解封印便祭出大日龙吟剑，真府经脉受伤不小，一时便昏迷了。
　　宝物终须真元调用，否则他何必解开元窍，
　　昨夜，青儿见初九眼中流血，又昏迷不醒，只好把他抱上马车，每过一时辰，便喂他一杯白泽灵血。白泽兽的血比上品丹药疗伤效果还好，更不说犄角内的精血，简直可以起死回生。
　　初九喝下这盅白泽灵血后，终于幽幽转醒。
　　他闻到了阵阵幽香，感到了阵阵柔软，他尝试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精雅小室内，一个少女容颜渐清晰如画。
　　他慢慢坐起身，看到身旁放着自己的大日龙吟剑。
　　而这时，他双眼再次流出了鲜血。
　　即便白泽灵血，依然治不好他的怪病！
　　他恢复了记忆，盘身打坐，从乾坤袋内找出一粒丹药，揉碎宝蜡吞了下去，然后闭上了眼，熟练的掏出金针，刺进身体窍**。
　　他必须把元窍重新阻塞，否则他的血会不停流，直到血竭而死。
　　看着他金针乱舞，青儿虽不知这少年在做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医道很好。
　　过了一个时辰，初九重新封印了三个窍穴，张开了眼睛。
　　他有七窍流血的怪病，命真得很不好，师父说他被上苍诅咒。
　　他才十六岁，但已九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师父赐他道号为九死，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熟悉，所以淡然。
　　死神总玩弄他，他反而不怎么怕死了。
　　可没有人想死，他才十六岁，心中还有许多的梦想未实现，再活五百年也做不完。
　　“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他常坐在月光下的沙滩上寻思：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才这么恨自己，让他得七窍流血的怪病？
　　这个问题他想了半年，思来想去，觉得没做过什么坏事，除了偶尔不小心踩死过蚂蚁。
　　所以，他站在海边指着月亮，怒骂了一百遍：“贼老天！”
　　既然命不好，那就改命。既然老天不好，那就逆天。
　　其实，初九并不孤单，有位圣人年轻时也爱骂天，曾说过：凡事有两端，不信贼老天，敢不称我意，飞剑下天山！
　　……
　　天空有只大鹏盘旋，鹰背坐着位独臂中年人。昨夜之事后，青儿的马车再没离开过他的视线，那怕这小郡主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也顾不得了，青儿要真出点事，普天之下，谁能面对广寒圣后的怒火。
　　他叫洛满城，广寒圣后极信任的将军，后被六指琴魔砍断右臂，从前线回朝。广寒圣后便让他来东林，说是辅佐东王，其实是圣后是不放心，派他来守护青儿这个宝贝孙女。
　　洛满城依然在想昨夜的事：这个少年是那家门派，谁的弟子，怎会持有大日龙吟之剑？可丹元初境的少年，那怕有龙吟之剑，似乎也没能力杀死飞天上境强者啊？
　　……
　　多少年雷声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地擦亮眼。
　　车厢内，初九擦干眼中的血水，睁开了双眸，又看到青儿的脸。
　　可惜青儿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或是在修行中。
　　他怔怔得看着青儿，若有所思。
　　虽然这是辆大马车，但车厢空间还是太小了，而且熏香炉、真丝毯、宝莲灯……装饰的像公主的闺房，如此近距离的盯着这个白嫩白嫩的小师妹看，他十六岁的道心渐感不宁。
　　于是，他准备下车，而这时青儿睁开了眼睛。
　　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同时问了对方一句：“你有病？”
　　气氛有些尴尬，这两人好像都不太会说话。
　　青儿问初九有病，当然是因为鲜血不停从初九眼角流出。
　　初九问青儿有病，是因他医道很好，刚才盯着青儿看时，发现了点什么。
　　初九怔了怔，点头道：“是的，我有病！”
　　青儿瞪着初九，道：“我有什么病？”
　　初九认真想了想，小心的问道：“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青儿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嘴唇说道：“你去死！”
　　初九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让这小姑娘误会了，忙道：“我叫初九，来自瀛洲，我没事了，谢谢你！”说完，拿起大日龙吟剑，下了马车。
　　为了治好怪病，让自己活下去，初九拼命研习医道，他觉得青儿的带脉有问题，所以想摸青儿肚子确认一下，可以理解，对于从小活在生死之间的他来说，说话比较直，人马上就要死了，还关心什么不好意思吗？
　　青儿当然知道初九不是下流少年，昨天拼命救了她，心中充满感激和爱慕，只是哪有初次见面就摸肚子的，便是父王也不敢这样和她说话。
　　见初九下了马车，青儿忙跟了下去，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神都！”说完，初九走向自己的小黑马，迎风吹了声口哨。
　　哨声未落，清蝉带着蜗牛从车厢顶飞下，落在他的肩膀上。
　　“等等！”青儿走到初九面前，手中多了一枚红色梅花和一柄血刀，递给初九道：“这是昨夜那个魔族人的，给你！”
　　初九道：“你留着吧，我用不着！”
　　“你杀了那人，就是你的，哪儿有那么废话！”青儿说完，塞到了初九手里。
　　见青儿如此，初九也没拒绝，收进怀中乾坤袋，翻身上马。
　　“等等！”青儿又挡住了初九的马头，脸上生出红晕，小声道：“我也回神都，或者我们……可以同行！”
　　初九想了想，道：“算了吧，我想尽快到达！”
　　青儿看着初九所骑的这匹小黑马，暗自摇头，心道：“你是不是傻，你的小黑马是普通畜生，而白泽是灵兽，再快能有我马车快吗？”。
　　初九说完，向青儿施了一礼，道：“师妹走了，有缘咱们京都再见！”说完小黑马吧嗒吧嗒向西方奔去。
　　望着初九的背影，青儿忽然想起这家伙竟没问自己的名字，气恨恨的回到车厢，叫道：“白泽，追上他的破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