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想起来了

　　萧明的话被生生堵在喉咙中，他瞳孔放大，满脸不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细密的白色羽毛从女孩光洁的后背上生长，如同春天生发的柳絮，嫩洁，柔软，在空气中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
　　她端正地立在那里，冰蓝的秀发被风吹在侧脸上，白色的裙摆微微翘起，露出一截修长的大腿，背上的羽毛越长越长，最后成为了一对长达两米的翅膀！
　　天哪，这是什么鬼！萧明惊骇得连一点欣赏美女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官雪已经拔出了她的长刀，寒光在刀锋上成了刺眼的一点！
　　高速前进的Y-700飞船没有停下，官雪也没有停下，她鼓动着双翼紧随其后，翅膀鼓动着风发出猎猎的声音。萧明却不得不在接近防护罩之前中途刹车，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官雪身上，想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女孩会怎么做。
　　她曾不愿杀戮，不代表她不能。
　　高空之上，她再次用长刀贯穿飞船，破坏了飞船的弹射装置。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借助激光防护网杀死官雪，那么他一定会自食恶果。当然官雪还是留了一线生路，只要张扬在撞击防护罩之前停下飞船，他就能救自己一命。
　　而对于萧明来说，十八岁之前他并不理解的生命的价值，是常东临教会了他如何去看待世界上与自身不同的人，那个男人教他尊重和善待，以及必要时候的憎恨。
　　可在他终于开始憎恨的时候，Y-700号飞船在接近防护网70米的地方，急速兜起，底盘擦着防护网被切割得一阵阵黑烟。最后的关头，张扬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也没有准备好杀死一个人，于是他停手了。
　　于是他救了自己。
　　官雪转身，看了萧明一眼，眼底是澈澈静静的清明，不带一丝血腥气。她一踩Y-700号的舱顶，毫无预兆地飞了回来，顺着萧明飞船上的开口收拢翅膀，缓缓坐回了位置上。
　　萧明不得不承认，Y-700号里那位叫张扬的少爷所谓良心发现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但此时萧明看官雪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你是天使吗？”他认真地问。
　　“不是。”官雪摇摇头，伸出手腕拢了一下头发。
　　“那你是......基因改造人类？”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萧明已经斟酌了好久，毕竟在这个时代询问对方是不是经过了基因改造，是一件唐突并且有点不礼貌的事。
　　官雪还是摇头，萧明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的手表。
　　“你在看这个？”萧明抬起手腕。
　　1号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飞船中，由于现在船舱里没有他的座位，于是他的投影变小了很多，几乎可以算是迷你版。
　　“她是机器人。”1号做出了回答。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萧明意料。如果说官雪是基因改造人类，或者加装机械设施的半人类，他都能相信。但机器人的话......地球的机器人技术好像还未达到附加意识的阶段，萧明暗暗想到。
　　不过如果官雪来自果壳星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派了一个......，”萧明不知道怎么形容，机器人？可官雪看起来太像人类了；保镖或保姆？人家也没有明确说要保护他，还来了一个偶然的邂逅，最后他选了最愚蠢的一个说法，“你派了一个妹子给我？”
　　1号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
　　“能不能有点骨气，别成天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妹子！”
　　“......。”萧明无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哎，”1号叹了口气，自从来到地球以后，日复一日受到萧明的影响，他的智商也有了明显的滑坡，具体表现就是表情越来越丰富，P话越来越多，“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我说了什么？”萧明好奇道。
　　“我给你录音了，”1号的声音刚落，一段录音就自动播放起来。
　　确确实实是萧明的声音，连嘟囔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梦里面他说：“辣鸡果壳星，派个P用没有的投影给我，辣鸡！”
　　他又说了，“看看人家都是什么系统啊，进化啊，外挂啊，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1号换掉，换一个新型系统玩玩。”
　　听到这里，萧明羞耻一笑，下意识地抓了抓肩膀来掩盖心里的慌张，他内心戏如此之多，被戳穿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尴尬。
　　“老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梦都是反的！”萧明试图强行凹回，“我对果壳星的忠诚那可是天地可照，日月可鉴啊！”
　　“别人不相信我，老哥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萧明捧上一颗赤果果的心，可惜切开是黑的。
　　1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样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连模拟音都没用，直接弹出消息。旁边官雪笑了，偷偷捂着嘴。
　　萧明看着偷笑的官雪，又想起刚刚这个女孩并刀如水，单刀斩龙的那一幕，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她都不像是机器人。
　　或者，萧明不愿意把她当机器来看。不过……他突然想到，这姑娘今天对他这么好，他本来还以为是来了艳遇，没想到却是果壳星搞出来的事情！
　　“官雪，是不是我说的话，你都会听？”他想知道自己的权限到何种程度。如果他真的有对官雪强制命令的权力，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将其解除。
　　他讨厌被控制，于是也不会去控制别人。
　　官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任务是保证您的安全，至于其他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她犹豫了一下，“这种关系接近于雇佣合同，但您没有办法单方面拒绝我的保护，因为和我缔结条约的是果壳星。”她也用了果壳星这个名称。
　　怎么我就需要保护了呢？
　　官雪解释之后，萧明仍是半知半解的样子，但他的关注点显然跑偏了。身为一个正常男人，体力不差，智力也没有硬伤，怎么能让一个妹子保护呢？！
　　虽然这妹子很强，而且非常非常好看。
　　还有一个问题，萧明越来越弄不懂果壳星的意图了。外星人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至少到现在为之，他们在自己身上投入了大量资源，但一个要求也没提。
　　萧明的疑心积攒到一定程度，他忍不住了，终于决定试探一下1号。
　　对于果壳星，他掌握的信息不多，不过1号初见他时的态度很可疑，他还记得1号拥抱他时的那个眼神，以及一句“好久不见”。
　　所以他们以前见过吗？他是不是忘了什么？萧明脑子里灵光乍现，茅塞顿开，蹭的一下闪出一个好点子来。
　　他准备装作记忆恢复，来套一套1号的话。
　　说干就干，萧明瞬间戏精附体，回忆着影视剧里恢复记忆的套路，双手抱头揪着自己的头发，牙冠紧咬，大喊着“啊！啊啊我的头好痛。”
　　要做戏，当然要做的真实一点，萧明干脆松开了飞船的操作杆，任由飞船失去控制。当然他会这样做，是因为飞船失控三秒后，会调整为自动驾驶，防止因个人操作原因导致危险。
　　“啊头疼！”萧明的声音咬牙切齿，他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可惜没有热汗，否则会更像一点。
　　“你怎么了！”
　　“萧明？”
　　1号焦急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官雪已经按上他的肩膀，她测试着萧明的生命体征，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官雪脸上划过一丝不解的表情，这种非生理问题，把她和1号都难住了。
　　而萧明继续戏精，他哐哐地垂着自己的头，力度之大，导致了眼前一阵阵发晕。他心想自己真是拼了，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像是癫痫发作一样折腾了半分钟，把1号和官雪吓个不轻，萧明才悠悠好转，神色迷惘，像是大梦初醒。
　　然后他簇起眉头，对1号说，“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1号有一瞬间的瞳孔放大，这没有逃过萧明的眼睛。
　　果然有问题。萧明暗想。
　　“你想到了什么？”迷你版的1号投影飞来飞去，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萧明抿嘴，露出一个尽可能高深莫测的笑，实际上心里慌得一匹。最终他采用了一句很模糊的话。
　　“你骗了我，很多事。”他的声音平缓而又冰冷，眼眸低垂。
　　1号眼底里神色异常复杂，最终他试探着问，“博士？！”
　　？？？
　　萧明眸光闪烁，1号刚才叫他什么？博士？是翻译的问题吗，他知道1号实际上不用汉语说话，他的思维会自动转化为萧明可以听懂的语言，而思维和语言在转化上会有偏差。
　　但1号确确实实说出了一个他平时不用的称呼。
　　“你在骗我！”刚才的片刻失神，让萧明暴露了自己并未恢复记忆的事实。1号顿时愠怒，他竟然被一个不能理解量子力学的人戏耍，真是奇耻大辱！
　　“啊哦。”萧明无辜地眨了眨眼，双手举过头顶“咱也不知道你说啥，咱也不敢问，但咱真的没有戏耍您的意思。”
　　他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却看见1号的面色越发不善，几乎要因为愤怒能量过载而发出强光，于是赶紧抓住主动权。
　　“解释一下吧，博士是什么意思？”萧明危机之下反咬一口！
　　“你先解释一下，来地球以后，你怎么变得如此沙雕了。”1号的投影开始不稳定，他竭力控制自己，以至于不会失去风度。。
　　他是真的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将一个曾经傲视天地的人，变成一个沙雕。
　　萧明咽了口唾沫，“等等……你说的是——来到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