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沈梦觉得跳蚤比自己强。自己前生活了三十几年，可有女子对他说过这类话？愿意跟着他。他自诩清高，可旁人都来作践他，他自以为付出的真情，却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回报。
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也不能放弃。毕竟他还活着，活着就总得有点盼头。
外面的士兵陆陆续续回营了，看见沈梦正和跳蚤互相说话，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调侃道：“这尼玛闯了鬼呐，两个哑巴还能说话，哈哈哈……”
沈梦没有理会这些奚落的话语，这都是些可怜的人，只是他们还都不知道而已。他安抚好跳蚤，便向队长要了根木棍出营去，今晚该他站岗。
这还是沈梦第一次站夜岗，但也没什么难处，他早听其他士兵说过了，站岗就是枯燥一些，其他便没什么。营房之间有分界的水沟，水沟边每隔五十米便插着一个旗杆，最边角的旗杆被涂成了白色，在夜里也能看得出，这边是哨兵站岗的地方。
今晚和普通初秋的夜晚一样，有月亮，有星星，也有一丝丝清凉的风。沈梦朝其他营房的旗杆看去，都没有人，他是第一个出来的，老兵总有办法拖延时间。
李都头的帅营里还亮着油灯，营门看着，依稀还有掌书记的身影。大战在即，他们应该是最忙碌的人。
沈梦站在旗杆下，觉得安详。
空气清新，星光璀璨，这些自然都是比现代社会更好的。沈梦现在很少想起以前生活了三十几年的社会，他已经沉浸在现在这个时代，毕竟这里才是他正式生活的地方，也是他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
他以前还埋怨过，既然是穿越，为什么不能去一个太平时代。但他现在却感谢上苍，一个太平的时代，各种阶层、秩序已经固化的时代，又哪里会有草莽英雄崛起的空间。何况他现在十几岁的身体，却有着三十几年的阅历，又能预知这个时代的趋势走向。这些，可都是天赐良机……
在一阵阵的遐想之中，时间过得很快。夜已经很深了，营房里的人都已经睡着。只有帅营里还有灯火，也看不见掌书记的身影，却不知为何，李都头还没有歇息。
再过两一小时，沈梦便可以去营房里换下一个人值班。
四周更是寂静，衬得初秋的虫子的叫声格外响亮。
有脚步声！
正在身后，朝自己逼来。
深夜太安静，任何声音都不可能逃过人的耳朵，即便不用耳朵听，你张开身上的毛孔，也能感知到。这脚步声却不像人的脚步，人走路是鞋在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是滴答滴答，而这脚步声却是肉在地面行走，是毛茸茸的声音。沈梦不用回头，心中已然明了，是黑狗。
黑狗朝他索命来了。
是啊，黑狗早就迫不及待，而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也不会像白天那样，有人出来阻扰他。
沈梦很安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安然，他安然地看着黑狗朝自己走来。这一天迟早会来，今晚来，或许正好。
沈梦想改变自己，他前生也不能算是胆小的人，他敢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拿着扩音器表白，也敢在教师大会上对着领导拍桌子，却从来没杀过生。哪怕一只鱼他都不敢剖，走在路上看见一只蚂蚁，他也会绕道。他只是对生命心存敬畏，觉得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自己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但这个时代显然不是这样的，这个时代，只有杀掉别人，自己的生命才能存活。只有杀人，才能凸显自己生命的价值，
他现在心里有点紧张。并不是因为黑狗眼里的绿光，或是露在嘴外的獠牙，而是他自己即将要杀人。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是注定要杀人的，为什么不能就从黑狗开始的，她有必须杀掉黑狗的理由。杀掉黑狗，他心里也不用承担太多自责。
“你来了。”沈梦语气平静地说道。
黑狗可不在乎沈梦此时的反应，他是惊慌也罢，还是镇定也罢，在黑狗眼中，他都是一个死人。
“你是要在这里死，让其他人看着，还是要换一个地方，悄悄地死？”
沈梦知道他说的换一个地方，是指营房背后，那里长着荒草，正是遮盖死人和罪恶的好去处。上一个黑狗带的新兵，在一个早上起来后就消失了，大家都说便是黑狗杀了扔在营房后的荒草里。
沈梦没有犹豫，他也不想让旁人看着自己杀人，抬脚便朝营房后走去。这里他从没有来过，因为他不愿看见这些罪恶。
他听着背后的声音，根据声音来判别黑狗与他的距离。沈梦的脚刚踏上荒草，声音忽然加剧，——黑狗发起了袭击。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一声招呼，杀人本来就是一件沉默中完成的事。沉默才能有爆发，沉默才能杀人。
沈梦不敢怠慢，向前猛地一扑，躲开身后这一击，然后就地转过身来。
这里荒草正盛，沈梦翻滚起来时，不过是伸出了一个脑袋。
黑狗一击不中，也站起身来，双臂展开，呈环抱状，朝沈梦步步逼来。
“汪……”原来黑狗真得能发出犬吠声！
黑狗逼近一步，沈梦便退后一步……直到无处可退，他的后背已经贴上营壁。黑狗力量更足，下手更狠，经验更加丰富，沈梦不愿意和他贴身近战，他必须寻找到黑狗的破绽。
如果没有破绽呢？
黑狗量好距离，一拳挥出，正中沈梦面门。
沈梦倒地。
黑狗不会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他骑在沈梦身上，拳头如疾风骤雨，如铁锤要敲碎身下这滩肉泥。
沈梦侧着身倒在地上，左手护住头部，——这是他计算好的。但他没料到黑狗的铁拳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只给他留下了丝毫的空间。但这一丝空间已经足够，在生死存亡之际，就是要这一丝空间，也必须要抓着这一丝空间。
沈梦抓住了，他右手已经摸到了别在袜子里的匕首，拔出来，用尽力气，向前一送。
身上的拳头停止了，身上的黑狗倒下了。
黑狗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他难以置信。沈梦踉跄着站起身来，他看着黑狗肚子里喷出的血，和这漆黑的夜色，构织成一幅奇异而绚丽的画面。那血还带着温度，冒着丝丝白气，在夜里显得更加鲜红，——真美。
了结这一切吧。沈梦跪在黑狗身旁，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只需再轻轻一拉，就可以彻底结束黑狗的性命。可这一拉的前后，却是天壤之别，这一拉之后，他再也不能回头，他的双手也将沾了人血。
黑狗的眼神不再冒出绿光，而是露出乞求的神色，这一刻，沈梦才觉得黑狗原来也是人，也会露出人的神情。
星空高远，丝丝清凉的风，这真的是一个杀人的夜晚吗？
沈梦的犹豫也不过一晃即逝。
因为他已经没有再犹豫的机会。
黑狗是人，但是他比人有更耐死的生命。沈梦这一刀换作常人，别说反击，早已经毙命。黑狗忍住剧痛，忍着肠断血流，操起在身边摸到的一块石头，奋力朝沈梦砸去，一下便敲破了沈梦的头。
沈梦倒地，他双眼模糊，意识模糊，只依稀地看见黑狗已经爬起来，偏偏倒倒地朝他走来，手里还举着那块带血的石头。
沈梦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黑狗这一击已彻底将他打倒，他毕竟不是黑狗，他再也站不起来。
这便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感觉么？大脑一片空白，却舍不得闭上双眼，就看着凶手朝自己步步走来，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取出性命。
生命就像一只碗，你一不小心松开双手，碗就碎了。
然而沈梦却没有死，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黑狗身后，他很轻易地就将重伤之下的黑狗放倒。
接着沈梦就听见了黑狗夹杂着惊讶和悲愤的声音：“都头，为……为什么？”
李都头单膝跪在黑狗身旁，拿开他捂住肚子的手，看了一会他肚腹上的伤口。然后才对黑狗回道：“你活着，只是一条狗；而他，是一个人。”
“我……不是狗！”黑狗悲凉而凄厉的呐喊，让这个夜晚动容。
李都头摇了摇头，叹着气道：“你早就活成了一条狗，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李都头不再理会黑狗，走到沈梦身边。沈梦看着站在一旁的李都头，眼神里有复杂的情感，但最多的还是失望，他的眼神里有叹息声。
李都头捡起被抛到一旁的匕首，放在沈梦手中。
沈梦明白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爬到黑狗的身旁，这一次，黑狗眼里没有乞求的神色，而是愤怒。是对沈梦的愤怒，也有对李都头的愤怒，可能还有对这个世道的愤怒。
沈梦却不愿意看他的眼神，用左手捂住他的双眼，右手持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次沈梦没有丝毫迟疑。
“安息吧，兄弟。”
说完这一句，他右手用力一拉，割断了黑狗的喉咙。
血喷泻而出，像呼啸而下的瀑布，像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沈梦却没有躲避，他的脸正对着黑狗的脖子，黑狗的血便整个喷在他的脸上。
他要用这血来洗礼自己，也要用这血来认清自己。
自此以后，他将走上这一条血海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