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殿前奏对

　　众考生如同昨日一般，寅时就都静候在宫门外，等待宫门开启。
　　大周殿试结果会在殿前奏对以后，头榜前三由皇帝在十份最优试卷当中勾选，在殿前奏对之后才会钦点出具体前三。
　　头榜出来以后，会有圣旨当庭宣布三榜中选者及名次顺序。圣旨之后，才会有金榜张贴到宫门之外，供外人观看。
　　皇帝照例只会挑选前十，出题与之奏对。奏对的内容看皇帝的心情，可能是应题作诗，也可能是考策论，还有可能丢个案子让几人来评判。这次殿前奏对会出什么题，只能由皇帝亲自来揭晓。
　　前十名算上涂林五大才子就占了一半，杜家两兄弟也围了，剩下的是三位中年书生，一名叫做贾明，福州人，三十又六，一名叫做章怀，南州人，还有一名叫做郭孝，滁州人。
　　十人分两排在殿里站定，等候皇帝出题。涂林只是除了这三位，其他人都认识。站队时涂林有点耍滑，站在后排最右边。
　　嘉运帝坐在龙椅上，随便翻了一本书道，诸位才俊，将来都是我大周栋梁，是各地州府百姓的父母官，那就如何做官为题，你们十人分别论述一番，诸位大臣旁听一下。
　　同州谢灵前排最左，排队时注意到那涂林躲到最后，心里开始有点后悔，这厮真会选位置，压轴戏该他唱了。
　　谢灵站出来，先向皇帝行礼，又与旁听的众位大臣行礼，再与身边几位道，诸位年兄，在下就献丑了。
　　谢灵还是有些自信的，此刻金榜题名，书生意气风发之时，道，为官之道，在于上不负皇恩，下不负百姓，中间不负自己的良心。
　　嘉运帝道，如此说起来不错，朕问你，假如你是一州牧，辖下遇到灾荒，而朝廷此刻边境用兵，不仅不能救灾，反而还需要你州支援钱粮，你当如何？
　　谢灵道，凡是分轻重缓急，大周在，大周子民才有安身立命之所，选择支援朝廷钱粮是大义，作为一州牧官，我会灾民一起同生死。
　　嘉运帝道，可，下一位，江州王达你来说说看。
　　王达应声出列行罢礼，道，换了我，我会与所辖地区百姓一起，以兵代赈，率领我辖灾民一起参军，既可以支援战事，也可以缓解灾民口粮所需。
　　诸位大臣们听了王达的话，纷纷赞扬，此法一举两得。剩下的几位心里也在默默地祈祷，换了我第二个开口，这法子我也能想出来。
　　涂林听了心里暗暗道，此法只是权宜之计啊，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北宋朝廷就是如此这般，招灾民参军，造成后来兵源浮肿，战斗力低下，开支巨大，到后来得不偿失。
　　嘉运帝听了道，尚可，听下一位怎么讲，接下来的几位不必行礼，直接回话就好。
　　江州程文站出来，还是鞠了一下躬道，我以为，朝廷到了边境用兵紧张急需钱粮，而灾区无力赈灾时，大周估计也是到了危急存亡时刻，越到这样的时候，大周内部不能出乱。战事有输有赢，可以用地域空间来换取时间，而大周内部灾民流离，反过来会影响大周国力，进而导致无法全力对外用兵，是以为战事可以拖住，可以失败，但是灾民必须稳住，时局稳定了，灾民恢复生产了，再积蓄力量把边境战事赢过来。
　　嘉运帝听了点点头，道，可以。旁听的大臣们听了也在点头嘉许，因为杜相也在点头。
　　涂林心里道，这程文还不错。
　　轮到秦州张陆了，张陆此刻也想了很久了，所以说得很直接，我与程文的想法相似，只是想这般做难度很大，万一朝廷有命需要支援施压力下来，作为下官难以坚持，所以我会在尽力稳住灾民的前提下，支援一部分。
　　嘉运帝不只可否，示意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杜相的杜文谦，杜文谦站出来鞠躬行礼道，高祖皇帝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家之根本在于民生。对外用兵胜负不论，钱粮消耗大，譬如人外伤流血，止血后不会危及生命。大周遇到灾荒而灾民难以为继，譬如人之五脏六腑有有疾，生死在旦夕之间。是以我会像程文说的那般去做。
　　嘉运帝道，那朝廷可以罢免你，换一个听话的人来做州牧，你该如何？
　　杜文谦道，不知。
　　嘉运帝示意下一个，杜文和站出来道，我也赞同程文与家兄的做法，我会与朝廷据理力争，分辨轻重。
　　嘉运帝道，皇帝执意如此，你当如何？
　　杜文和道，道不辩不明，我会力争把道理讲清楚，
　　嘉运帝道，那好，朕问你，边境用兵失败，国土有失，是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周若亡，百姓当如何自处？
　　杜文和脸色一红道，我不知。
　　嘉运帝随即又示意下一个。
　　贾明出列道，朝廷作为大周的首脑，治理大周，朝廷有法度有条令，但凡有令下来，依照执行即可。至于国家大事，自有人考虑，我等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嘉运帝听完示意下一个继续。
　　章怀出列道，我与贾明想法一样，三省作为中枢，国家大事自然是从中调度，我等作为地方，自然要服从朝廷法令。
　　嘉运帝道，那灾民当如何？
　　章怀道，朝廷既然要钱粮支持，那就自然对灾民有安排。
　　嘉运帝道，朝廷若置之不理呢？
　　章怀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嘉运帝听着又是不知道，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着涂林那小子在那里笔直站立，眼观鼻鼻观心，神色不变，暗道，马上就要到你了，看你做如何说辞。
　　涂林听了前面几人这般讲，很显然这道题和那个经典选择题有相似之处，女朋友与妈妈一起掉水里了，都不会游泳，你只能救一个，你选谁。只能跳出这个陷阱，才能答好，不然还是会进退两难。
　　郭孝答道，先圣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朝廷此举无疑把民放在了最后，我会上书禀明要害。
　　嘉运帝道，若朝廷不许，你当如何？
　　郭孝道，不惜一死。
　　嘉运帝笑道，你死了，朝廷还会派章怀这等官员来，你当如何？
　　郭孝道，若死了，清闲自在得很，这些事也不用我管了。
　　嘉运帝笑道，死了的确清闲自在。说罢示意涂林来回答。
　　众大臣心里对涂林也是很期待，据可靠的内部消息，皇帝已经把公主赐婚的圣旨都准备好了，且看看他来如何作答吧。
　　杜相心里也在嘀咕，这道题的确不好答，救百姓不听上喻会挨骂，听上喻不顾百姓又会招指责，就看涂林这小子如何处理了。
　　涂林出列道，我以为不必如此，此题如何回答都是死结，于朝廷，于地方官，还是于百姓，谁都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困境。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大周朝廷倾覆在即，无论救谁，也救不了了。
　　嘉运帝不动声色道，继续讲。杜相听了涂林这般讲，似乎知道了什么。
　　涂林道，为官一任，自然是要造福一方，即使灾害来临，也不影响。所以作为一州牧官，要使得粮库有余粮食，百姓家家户户有粮仓，时刻预备有灾害，有应急之道。
　　大周有八十一州，地大物博，亿兆百姓。假使国力昌盛，即使边军战事失利，也不需有悍将名帅，即便与之对垒消耗钱粮，放眼大周边境各小国，孰能匹敌。
　　所以，我认为为官自然要全力使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则大周朝廷钱粮无数，竭力去避免这种两难境地出现。真出现了，就是大周上下所有人的失败。
　　嘉运帝哼了一声道，说大话又有何难。
　　涂林道，我应试以来，考卷题上已经有诸多对策，只要有一半能实现，便再也不会出现这般境地。
　　嘉运帝道，来人，调涂林试卷来。
　　内侍闻命立刻去御书房取试卷来，等待期间，嘉运帝道，庆州涂林你对蝗灾有功，所以朕一路调集你的试卷，看你是否有治国经世之才。
　　群臣听了这话，心里道皇上早有安排，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等下将那誊抄的试卷拿在手里，不管写得如何，都要顺着皇上的意思来说才行。
　　果然，几位内侍竭力抬着一筐试卷来，涂林的试卷被誊抄许多份，在场的贡士大臣皆分得两人一份观摩。
　　三省六部的主官此前就在御书房见过涂林的试卷了，涂林的确有经世之才，就等皇帝的安排了。
　　户部左侍郎与刑部李侍郎两人看一份，随便看了一下，看到开源节流商税这块，便眼睛都离不开试卷了，呼吸急促，丝毫不顾及旁人在场，连连称妙。
　　众贡士看试卷时，心里自然带着一股子劲，凭什么你可以得皇帝青睐。程文看完开源节流，又看大学之道，又看土地兼并，心里一阵佩服，涂林的想法果然天马行空，思维想法不着痕迹，完全跳出了常人的思维模式。
　　杜家两兄弟明眼一看就知道涂林说的这些有戏，只是平时与涂林谈论时不着痕迹，完全看不出有如此胸怀抱负，佩服得紧。
　　嘉运帝侧做龙椅之上，端着茶，得意地着看着下面的一群渐渐安静不下来的人，看着他们先是不以为然，然后惊异万分，再次与身边的人议论起来可行性。
　　此时，杜相出列，高声启奏道，恭喜皇上，涂林此子有大才。
　　李相也出列道，臣附议。
　　但是此刻，太极殿还是出了不同的声音，有人出列道，臣认为涂林有两首诗有抄袭之嫌。。
　　一众人等听了此话顿时安静一片，落发闻声。
　　涂林听了心里道，来了，幸好我早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