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峰

　　走出无名客栈，并不宽敞的主道，已是人满为患。道路十分拥挤，来者却是络绎不绝，不断从村口涌入，声势如潮。
　　维护治安的门内弟子，也比上届多了数倍，把守各处路口，疏通分散人群。两者走在人流中，与平常人无异，像极了一对父子，不过总是引来周围众人目光。
　　旸明渐渐地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内心极不舒服。自己脸上没花，长相还没到让人意乱心迷的地步。修为压匿的很低，不过练气巅峰，与周围的人一比较，境界上就相形见绌了。
　　其实，众人关注的焦点，并不在两者相貌，而是穿着打扮，独特迥异，有些违背常理。一般来讲，在世家宗门之中，凡是灵根出众，天资聪慧者，便会被特殊照顾，悉心栽培。
　　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修行功法灵石，皆是最全最多最好。为怕没成长起来前，被不轨之人谋害，就连护道者也是修为高绝，时时刻刻陪同在侧保护。
　　古道广场之上，放眼望去，护道陪同的童稚，无不是锦衣玉带，靓装炫腹，翠围珠绕。其中宗门家族底蕴薄弱者，也是穿红著绿有模有样。唯独旸明一行与众不同。
　　旸明身着华裾鹤氅，蝉衣缥缈，满脸英气逼人。牵手并行的清尘，发髻蓬乱未曾装束很是随意。粗麻布衣，破烂陈旧，看上去就像穷乡僻壤里蹦出来的野孩子。
　　两者走在道路中央，落差太大，相较之下，不让众人关注都不行。当然在客栈之中的人，并不是这样看待，他们深知旸明身份，各怀想法，匆匆跟随其后出了客栈。
　　其中不乏一些见过世面，圆滑老练的修士，三番两次凑上来攀谈，有说有笑，换来的始终是冷漠无言，不予理睬。
　　清尘一边走，一边回首眺望，刚凑上来闲聊，不被搭理灰溜溜退开的上年纪老者。忽见自己看了过去，惊喜地摆手微笑，清尘慌忙回过头，凝视着突然变得冷漠寡言的旸明，费解道：“叔叔，为何许多上前搭话的人，你都无动于衷，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
　　旸明眼神一变，渐露微笑，和颜悦色道：“不是叔叔不理睬，而是在客栈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紧跟其后出来，故意接近找话茬，不过是想混个脸熟，结交一番，好给自己的小主人搭桥铺路。”
　　清尘听得大惑不解，沉思片刻，抓了抓脸蛋儿，疑问道：“混个脸熟我知道，塔桥铺路不是太明白？”
　　旸明边走边解释道：“太玄门收徒，选拔严格，入门条件苛刻，需要过三关，分别是剑风林，冰火河，万仞山。考验的是意志与智慧，闯过三关才能通天门，入太玄。”
　　长者的话，迅速涌入脑海，清尘童心萌动，浮想连连，道：“旸明叔叔，这三关是否艰难，充满凶险。”
　　旸明正色道：“不错，但还有极少数的特定人群，不在闯关之列。他们当中有师叔伯钦点之人，还有一些门内功绩卓著者的家属子弟，可以不用通过选拔，直接被招入门内修行。”
　　清尘神情专注，点了点头道：“旸明叔叔你也有这个权利吗？”
　　旸明微微一笑，举手竖起一根指头，道：“依我这百年来的功绩，勉强够一个名额。刚才那群心思不纯之人，不过是想问的我名讳，以此为敲门砖，暗中贿赂护众的师侄，照顾自己闯关的主子而已。”
　　“咦，原来还有这等事情，旸明叔叔既然知道，为何不去管一下呢？”
　　清尘心思单纯，从小生活在山谷，无拘无束，不通人情世态。听过之后如梦方醒，没想到简单的客套，竟藏着深不可知的门道。难怪身后众人，吃了多次闭门羹，仍是紧追不舍。
　　旸明道：“修行入道，与天争命，与人争胜，不仅需要坚不可摧的意志，而且更需要就是气运。没有气运，就没有机缘，没有机缘就很难迅速成长起来。两者缺一不可，门内各峰掌座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做的太过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做计较。”
　　清尘双手托着下颚，疑惑大解道：“那这些暗施贿赂，拜入山门者，最后的结果如何了？”
　　旸明不假思量，长话短说道：“太玄门每隔十年一次小考，五十年一次大考。连续三次考核不过者，便降为外门杂役，大考不过者就彻底被逐出太玄门。很多人在师门任务当中陨落，但其中不乏异类，在外出任务中获得机缘，修为突飞猛进，进境一日千里。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身怀一技之长，能博得高层欢心，一直生活在外门，直到老死。”
　　清尘惊奇道：“啊，还有这种人存在。”
　　旸明笑道：“当然，无名客栈的掌柜济不思，便是其中之一。听说他当年闯关的时候，单凭一张嘴忽悠过关。济师兄修道不行，掌厨做饭到是一把好手，为了讨师叔欢心，不被踢出山门，整日绞尽脑汁投师所好，终究博的一席之地。”
　　说起掌柜，记忆犹新，胖乎乎的身材，笑眯眯的圆脸，想要忘却都难。清尘先是抿嘴轻笑，后又一阵愕然，眉目传神，精明惊驰，道：“哇，依叔叔的说法，济掌柜岂不是年纪更长，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两者聊得起劲，清尘听得很开心，脸上多了许多笑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落池塘中央的广场地带。因为今天是太玄门百年盛会，附近的传送阵尽数被封印，唯独荷花池内传送阵直通沧溟山巅。
　　中央广场地方宽敞，已是人山人海，有的相识已久，寒暄欢笑。有的初次相遇，趣味相投，聚在一旁窃窃私语。形形色色，喧闹噪杂，热闹非凡。
　　清尘紧随旸明步伐，穿梭在人群中，听到众人讨论最多的问题，就是此次太玄门百年盛会，童少段年龄条件放宽至十六岁，散修竟然也在招收之列，令人吃惊之余，喜出望外。
　　告令已在数日前，发布五域九州之地。闻声而来的各地散修，讨论异常激烈，不断地旁敲打听。大家都想弄明白，太玄门这次诏令改动，真是大发慈悲，还是藏着其他猫腻。
　　不管怎样说，太玄门乃中天修界翘楚。虽然在妖祸天下时期，拼死守护苍生，伤亡惨重，导致千百年来一蹶不振，元气大伤。不过，福祸相依，却是赢得如日中天的盛名，被世人称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玄门万古传承至今，底蕴雄厚深不可测，就算暂时屈居修门强派末流，也非他人可以染指践踏。告令一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的人，汹涌如潮，势不可挡。
　　沧溟山五峰傲世独立，以主峰凌秀峰为尊，东论侠，南芦鼎，西云海，北水月四峰环抱相连为辅，按阴阳五行，四象轮回，太极汇流所摆布，接天引地之气，凝聚三光之灵，五行流转，生生不息。
　　各峰掌座修为高深莫测，门下之徒出类拔萃，成名之人多不胜数。特别是在妖祸天下之时，太玄门虽是伤亡惨重，但是一出手便技惊四座，杀出赫赫威名。
　　清尘耳聪目明，灵觉异常敏锐，所过之处无风不起浪，声名满天飞。陆续传进耳中，懵懂无知的孩童，渐渐地对太玄门有了深入的了解。现今的太玄门虽然弱势，但是在中天修界的地位，不容置疑，仍是绝对强大的存在。
　　常规的入门条件，众所皆知，不过在此之前，仍需测试灵根，没有灵根的人，便是与修行绝缘，只能做一介凡人。灵根杂乱，弱而不纯者，也不在招收之列，毕竟灵根的强弱，决定修炼的速度进境，太弱者除非气运爆棚，洗髓伐脉，灵根再造，否则穷其一生，也难有作为。
　　同时，五峰收徒的条件各不相同，水月峰只收女弟子，灵根不得超过三种，其中之一需达到五品，才可报名水月峰。
　　凌秀峰，云海峰，芦鼎峰相对比较宽松，无论男女，只要一种灵根超过四品就可以了。论侠峰在五峰当中，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也是太玄门强大之根本。
　　其掌座天机子无敌当世，从无败绩，被誉为中天修界之绝代天骄。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每一个皆是惊艳绝伦，声威赫赫，压得各派宗门天才子弟灰头土脸，喘不过气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转眼时过境迁，今时今日，天机子神游太虚，数千载不见归来。座下三个弟子，一死一失踪，还有一个半死不活，威名早不复当年，但是无人敢小觑在世生还者。千百年来每次大会，论侠峰从不参与，今次不知为何竟然开始收徒，而且条件十分优越。只要身具灵根，不论品质高低，根系纯杂，能通过三关考验，便可拜入论侠峰。
　　众人忽然觉得极不真实，像做梦一样，不知所措。传说，当年众多世家宗门子嗣挤破了头，想拜入论侠峰修行，而被拒之门外。今日突然大开门路，让人惊异莫名，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人苦思冥想，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也不知是胡乱说出一句，是否现在论侠峰的那位大限将至，想在有限的时间内，物色合适的人选，作为论侠峰下一代掌舵人。
　　此话一出，不胫而走，消息传得飞快，众人觉得此话不无道理，没有比这个再合适的理由。原本计划报其他门峰的人，临时起意纷纷转投论侠峰。
　　霎时，论侠峰所在的东边驻地，门庭若市，人声鼎沸，十分拥堵。
　　“两个穷鬼给我滚一边去，别挡本公子的道。”
　　突然一阵飞扬跋扈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年纪幼小的女童，头扎两个小辫，十分青涩，穿得较为寒酸，瞬间倒在清尘面前。
　　那苍白如雪的脸颊上五指翻红，双手爬在地面，牙齿打颤，嘴唇发紫，浑身抖个不停。银白色液体顺着唇角快速的流了下来，清灵的杏仁眼，泪汪汪的瞪着众人，十分痛苦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让开。”这时，一个中年汉子，长得眉清目秀，穿的衣衫褴褛，汗流浃背的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赔礼道歉，请求对方的宽恕。
　　话语张狂者是年纪不大的孩童，长着一副黑炭脸，金豹眼，双耳狭窄细长，一双迥异的煞星眉虎虎生威，怒气腾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一身打扮十分体面，穿着绫罗锦衣，珠光宝气挂怀，身后跟着三个随从。老中青各个修为不弱，长得人模人样，却是无动于衷的站在身后，嘴角露出微微笑意，是对自家少主做法的认同。
　　这一闹，顿时吸引众人的目光，打眼一瞧就是有权有势的主，众人无不对不那中年汉子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一些深感同情者也不敢吱声，还有者在窃窃私语，不断打听那黑炭头是何许人也。
　　焦点的转移，注目的眼神，迅速多了起来，少主身后老者沉稳老练，一见势头不对，急忙低身凑到少主耳边说了几句。那黑脸少主，怒气立时消退了不少，冷冷地瞪了女童一眼，呵斥道：“算了，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与尔等计较，赶紧滚蛋，别碍眼。”
　　中年汉子一听大喜，抹去额头冷汗，低声下气的道谢。
　　好戏刚开始就结束了，众人觉得无趣，欲将目光收回。不料执法巡查的玄门弟子，捕捉到了风声，匆匆地赶了过去，厉声道：“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