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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家集雪夜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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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埋葬上官黑龙的新坟时,霍天鹰竖起铜线琵琶在骆驼上弹拨了一曲《翻若天涯》告慰亡魂。
  琵琶,古称“秦汉子”。圆体修颈,四弦十二柱,横抱竖拨皆可。
  霍天鹰和查无奇师门是游侠出身,这些走客最爱马上鼓琵琶,极豪气。
  厚实粗犷的琵琶武曲一扬,便从大镖局的篷车里引来一阵琴声。
  一时间琵琶声高亢脆碎,洪亮明堂,琴声松沉旷远,缥缈翻滚。
  琴声琵琶声浑然一体,同样的悲切铿锵音调此起彼伏,宛若无形之龙在垂云雪野间扭动。
  一个急如铁马踏冰河,一个缓若岚出仙山,风格迥异却和谐畅,地声声入耳。
  周衣听得入神,走经霍天鹰旁侧便缓坐骑用缰绳轻轻击节,立马等着师兄的温奇见了道:“没到周少镖头也是音辨的同好。”
  周衣对他点了点头,轻轻说道:“琵琶与琴鸣,宫商和谐,都是高手难得一闻。”
  眼望去天地苍苍,曲音契合景色,山河冷冽,大千尽覆于皑皑白雪之下没有杂色。
  前头绮绿社的乐工不明就里,立刻鼓萧吹笛跟着较技,惹得跟着镖车的卷毛狗跟着乱吠,一时间默默行进的队伍有了生气。
  人,如浑然不觉外物,总是很容易快乐的。
  江湖是么?
  当时小万重拐走,周衣和秦庭都要跟师父走江湖寻人,铁翼道人问他俩:“你们道么是江湖吗?”
  秦庭大声说:“不道!我就道我三弟江湖骗子骗走了!我要去救他!”
  铁翼道人看向周衣。
  周衣说:“江湖就是刀剑!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铁翼道人捋着长须对无语,他抓起一只鸡带着两个徒弟来到龙门山间的一潭死水。
  用手了:“这就是江湖”
  秦、周二人鼓大了眼去看,不过是澈见底,洼在山间的一池积水而已。
  铁翼道人一扬手,鸡掉进了水中,玩命的折腾。
  水底的乱石缝隙中,伸出细长的黑丝,很快那鸡就黑丝包裹住,渐渐沉入水下。
  来多的黑丝,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爬了出来,原本灰白的石头变得漆黑。
  鸡浮了上来,轻飘飘的,血肉都吸走了,留些毛羽的躯壳。
  那些黑丝开始退水底的石缝中,很快又恢复了澈,只有几个肥硕的拼命扭动挤着石缝。
  “是吸血虫!我和万重捉到过。”
  “你们谁趟过去,我就带你们谁出去,去江湖。”
  周衣在噩梦中醒来,风家地处要隘,这儿的客栈比心楼好上天了,不但有舒适的客房,还有来自洛阳的大厨子手艺。
  皓月照雪夜,铜炉滚火锅,把酒当歌,人生几何?
  尚延云、游虎、邓超伦三人喝得不亦乐乎。
  见周衣出来,尚延云笑道:“周少镖头,来喝一杯。”
  周衣遥遥拱了拱手:“诸好兴致,我去后院看看。”
  “你们这些领头的,就是不我们,鲜于当家的刚过去。”
  鲜于旭穿着崭新的锦袍,这是天下镖局的派头,天下镖局上上下下都穿得漂亮,鲜于旭看在眼里,也不不觉熏陶了。
  听见门响,转头见是周衣:“规矩着呢,都好好的。”
  “这雪下了又下,总是住了。”周衣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后院,四家的镖车着厚雪停靠的齐齐,对面的廊子里各镖局守夜的镖师都警醒得很。
  “谁说不是,若下搞不好咱们得绕远,雪大不过沟,三道沟估摸着走不了了。”
  “对了,鲜于总镖头,你家的那个上官黑龙是么出处?”
  “怎么还没下呢?”
  “这事怎么看都不简单。”
  “也是,咱们还要走远呢,二郎是觉得凶手是里边人吧?”鲜于旭目闪闪。
  “没那么多,就是觉得上官黑龙死得太寸了。”
  “上官这个人嘛,功夫不硬,但人机灵,家里是铁的,觉得没前景就跑到镖行找口饭。”
  “他得罪过么人吗?”
  “怎么会,那是个人精,眼明手快身,走到哪都是只有朋友没对头的主儿。”
  “这大雪天的,两大镖头的不进去喝两盅?”“铁牌刀”杨千里着灯笼出来换岗。
  “老杨你是练的么道法?这身子骨一年比一年的硬朗!”
  “我呀,有秘方!”
  “啊?是啥?”
  “一天一尾大鲜鱼,哈哈哈。”
  “老东!拐着弯骂人呢!”鲜于旭冲着跑远的杨千里踢了脚雪。
  鲜于旭在后院笑骂,前头却骂起来。
  起因是进来三个赶夜的人酒,等待的时刻多看了镖师们几眼犯了口舌,江湖人能动手就懒动得舌头。
  镖师这头冷不防吃了亏,一个是酒喝的不少,一个是身上都没带家伙还对方猝然发难。
  那三人操刀便砍,登时坐在外边的邓超伦中了两刀,左掌削断了三手,一脚踢飞踹倒在桌下,“塘边鹤”游虎仗着身法灵窜出门外,追他的人转头和同伙以三敌一围攻尚延云。
  尚延云着实了得,盘腾挪,对方三把短刀寒闪闪仍未伤分毫,只是攻势遏施不开。那三人见占不了便宜,听见逃到外边的“塘边鹤”游虎大呼小摇人,呼哨一声,同连环一阵急砍,借着尚延云纵身闪跳的当,齐齐地翻身出去,或穿破窗子、或踢开门扇逃走了。
  周衣和鲜于旭闻声赶来时,但见大堂一片狼藉,“朝天蹬”邓超伦捂着后腰坐在地上,鲜血淋漓。
  “谁干的?!”鲜于旭大惊。
  “不认识,刚跑,尚镖头追出去了!”
  站在店外道上喊人的游虎突觉劲风扑面,长风镖局的少镖头玉树临风地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来了胆气:“周少镖头,你来得正好!华山派的找茬来了!”
  “往哪边去了?”
  “望去了!尚大哥追上……”游虎话未说,周衣已经不见了身,留他站在雪地上哑然敬佩道:“乖乖……”
  “嘿!老游乱喊么呢?”客栈临街的二楼推开半扇窗子,“银笔秀”易冰山赤着上身喝道。
  “快下来!快下来!出事了!”
  镖局的人纷纷下楼出来,听说尚延云和周衣出去追凶。
  铁剑门的吉延松、白延池,长风镖局的萧氏兄弟立追去。
  “鲜于大镖头,那伙人扎手得很!要不跟上几个人吧!”游虎手攀着门楞一边给吉、白、萧四人让,一边向鲜于旭议道。
  “游虎你过来,说说怎么事!”霍天鹰着哨棒从后头过来,阴沉着脸孔对“塘边鹤”喝了一声,又对自家的阴梦熊等人道:“你们三个后院到后院盯紧了,免得贼人偷。”
  “对!大家不要乱了分寸,各家镖头都加派后院守夜人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鲜于旭也镖师一起同去。
  石老镖头见霍天鹰和鲜于旭顾全大局便道:“两当家的,我出去看看,这里你们照应着。”
  鲜于旭道:“石老爷子费心了,后边心,一切有我。”
  石老镖头着钩枪带着徒弟石头出去,几踏出店外,循着新留下的脚印径寻将过去。
  “我们几个晚上换班喝两口,那三个贼人突然从外边进来,向我们挑衅,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了,小邓没防备着了暗。”游虎说的有点虚,这事双方都有不是。
  “那你刚刚在外头喊华山派,是怎么事?”鲜于旭问道。
  “架时候他们自己说的,对吧,小邓。”
  “是,他们是这么说来着,原话是‘连我们华山派的都敢惹?!’。”邓超伦一边让黑袄老幺给他包扎一边说道。
  “唔,霍总镖头你怎看?”鲜于旭在华山派手下吃过大亏,不由恨意满满。
  “不能他们说啥咱们都。”霍天鹰眉头紧拧,他觉得华山派跑这么远惹事是说不的。
  鲜于旭对霍天鹰臭硬性格早就习惯了,呵呵一笑:“等小周和石老头来,就分晓了。”
  “我命休矣!”大腿中箭的尚延云眼见着突如其来的暗箭“呲呲”射来。
  突觉身子一轻,后心人抓住腾而起,猝然地惊变让尚延云不分敌友,反戳,正中抓着自己那人的肩井穴。
  那人浑似无觉,在中将尚延云一推,身形如飞隼一般扑向前方射箭处。
  尚延云只觉一股柔力,自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心是友非敌,忙道:“小心暗箭!”
  那人身形极快,只是一闪便已没入远处的荒丘疏木中。
  尚延云心下暗惊:闯荡在外十余载,还是第一碰见这样鬼魅身手的高人!自己竟连他背都没看!
  正在讶异间,只听远处荒丘马嘶人吼,不一会儿,十来骑呼喝声中快马加鞭而去!
  尚延云暗自庆幸,幸亏刚刚追贼时觉察是个埋伏,如若靠近些,自己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一个人两手拖着么东,从荒丘缓缓走来。
  到近处,那人翻毛黑裘,英气勃发,正是周衣!
  “周少镖头?!”尚延云着实地大大地意外。
  “尚兄的箭伤怎样?”
  尚延云一把折断露在外边的箭杆:“没啥,没啥,命之恩,尚某铭记在心。”
  “您言重了,若不是尚兄你孤身涉险,我们四家镖局的头这就让人家给踩了。”
  “嘿嘿,本分事,理所应当。”尚延云心下还在嘀咕,自己师兄弟三个藏了一半身手在镖行横着走,心底瞧不上这些走镖的,万没到眼前这少年的身手不高出自己多少。
  “对方人多,只抓到两个。”周衣把一拖着的东向前一抛,赫然是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驰援的人陆续来到,尚延云硬气得很,用手捏着箭头,把箭矢从大腿另一侧拽出来,简单包扎一下也不让师弟来背,一一渗血地走客栈。
  萧腾雨和吉延松将两个白衣人摔在大堂中央,用脚踩住大声喝问:“你们是哪里的野贼?!意欲何为?!”
  “你奶奶是贼!老子好汉一条!要杀便杀!不杀便!”白衣汉子毫无惧色。
  “塘边鹤”游虎在旁一脚飞起:“死到临头还充硬骨头?!”
  白衣汉子侧身仆地,满口喷血狂骂不止,游虎狠踢他气一脚,白衣汉子顿时晕死过去。
  鲜于旭微笑着蹲下身子,对那个一不吱声的白衣人问道:“这朋友,好汉事好汉当,藏头不露脸的还走么江湖?”
  白衣人盯着鲜于旭笑眯眯的眼睛看了一会:“我袁子山,是华山松渊门的三代弟子。”
  “唔,华山派的少侠呀,他呢?他啥?”
  “他是我师兄,梅子戥。”
  “我所,华山派一向事磊落,为何出暗箭伤人的龌龊手?!”
  “师弟!不要他套话,他‘滑不留手’鲜于旭,口蜜腹剑的渣人!”那白衣汉子悠悠在地上醒转,大声喝阻袁子山。
  “师兄,我觉得这事有误会,应当把事情说。”袁子山和他燥脾气的师兄不同,极为冷静。
  “把他弄到后院去。”霍天鹰冲着身边的“铁十环”屠坤吩咐。
  “你们不要为难我师兄,否则我就不说了。”袁子山说话平和,但语气很坚决。
  “心,话说开了,绝不会为难你们。”鲜于旭起袁子山让他落座。
  “射箭的不是我和师兄。”袁子山顿了顿,看了一眼怒目瞪视的“铁剑三延”:“射箭的人我们不认识。”
  “胡说!你们华山派大人多,也不至于互相不熟!”尚延云怒道。
  “那些人不是华山的,他们的来我们也不楚。”
  “不你们认识与否,但为何要埋伏我们镖局?”鲜于旭向尚延云递了个眼神。
  “这就是误会所在,我和师兄是人请来捉拿纸煞的。那些人射箭就是把你们当成纸煞了。”
  “又胡说!分明是你们引诱我们出去!诬陷我们是纸煞么?!”游虎认为袁子山是词夺理。
  “我就是看你们不是纸煞,所以和你们解释。”
  “那么你们这伙人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在洛阳招福客栈墙上有张捉拿纸煞的悬赏,我们要揭,他们冒出来也要揭,一商量决定大家一起拿贼平分悬赏,就在一起了。”
  “那你们怎么道纸煞的行踪?”
  “跑掉那伙人到的消息,说纸煞晚在山丘附近出没,结就和你们误会上了。”
  “嗯,我相袁少侠所言非虚,你说的那伙人恐怕是故意计你师兄弟二人,这样,我两个人拾间上房休息,明日说。”鲜于旭站起身来对“毒蝎子”范万附耳一番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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