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肖恩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靠在一颗幸存的古树上，长叹一口气仿佛要方才脑中挥之不去的景象吐出去，但又牵动起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年轻人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创伤，反而打量起现在已经倒下的敌人。原本棕色的毛皮已经被血污染成深棕色，方才切下的头颅滚落在一旁，如果肖恩能读懂动物的表情一定能感受到它之前有多么的诧异。异兽怎么也不明白仅仅是皮外伤居然会直接切断自己的前掌，不过它再也不需要弄明白了。
　　年轻人估摸着等了二十分钟，从怀中掏出一颗烟卷。万幸的是在刚刚的战斗中它只是稍稍有些变形，火柴也保留了下来。肖恩微微颤抖着点着了烟卷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刺激着他的头脑，非但没有变得清醒反而稍有些头晕。仿佛只有靠这轻微的晕眩才能抚平心中的翻腾，肖恩明白刚刚看到的幻象并非源于自己的想象，他更相信是那些死在异兽爪下的亡魂。也许这就是接受了这份力量的代价。
　　战斗的前半段并非是做无用功，他必须对异兽身上的某一个部位造成足够的创伤才能斩下那只巨熊的爪子。这些创伤会持续折磨着敌人，附着在伤口上的力量会逐渐扩大继续造成撕裂的效果。反复攻击同一个部位后这种力量会越来越强，肖恩最后持剑的动作不过是将这些积攒在伤口上的力量一次性爆发出来。当然了，斩下异兽头颅这种事仅仅是凭借着一股凶劲强行发动的，这会严重透支自己的力量。加上自己受到的重伤，现在肖恩只是站着就很勉强了。
　　肖恩缓缓吐着烟雾，看着它们一点一点消散在丛林中。那帮人来的也太慢了。肖恩心想。似乎是回应他的想法似的，远处传来了草丛被挤压的声音，以及一点轻微的马蹄声。三条努特猎犬迅速警觉起来，如果前来的是异兽，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距离。它们明白身后的年轻人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刚刚的战斗了，猎犬再一次朝着声音的源头谨慎地前进。它们需要留下一个来提醒这位虚弱的年轻人，所以年老的猎犬缓缓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发出信号。虽然种族不同，但它们此刻都选择尽量保护肖恩。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已经不在它们的考虑之中了。
　　很快，声音越来越近。如果这位年轻人再不有所行动的话那他肯定会像其他的动物那样，成为异兽的食物。最强壮的那一条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如果突如其来的犬吠可以吓住敌人一小会的话，那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或许就有机会逃离了。就在它即将发起突袭的时候，最年迈的猎犬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呼噜声。这是在警告，警告自己不要轻易攻击。难道它发现了这次前来的并不是异兽？随后一声尖锐的喊叫穿透了整个森林，就连在后方的肖恩都听得一清二楚：“肖恩！肖恩！我们来了，先把你的狗管好！它们可不认识我！”肖恩听罢放松了心情，虽然这时听见马蹄声未必就是异兽来袭，不过警觉一点总是有好处的。年轻人吹出一声口哨唤回蓄势待发的猎犬，又将烟卷放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大片草地被压倒的声音。一支轻型军队出现在肖恩的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将领，灰色的盔甲上布满了伤痕。不过肖恩看出来这些伤痕不是异兽造成的，盔甲的中心部分绘制着永夜城的旗帜，这是一种高明的符文力量。将领的表情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这让肖恩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将领发现肖恩后转头让自己的部队停下，这二十来人的军队立刻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这也是在迷雾森林里的一个生存法则，不想死就安静点。显然刚刚那声喊叫的主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他并不在乎。
　　将领下马走到肖恩的面前微微台首示意，他知道肖恩不属于军队所以用了骑士之间最简单的打招呼方式，当然肖恩也不属于其实骑士，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谁在乎这种礼仪呢。将领没等肖恩回礼就率先开口“你独自解决了这只怪物？”肖恩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出于对军队的责任而言我必须警告你这样无异于自杀，不论你们获得了什么力量都不应该独自狩猎。”将领稍稍顿了一下“而就我个人而言，要对你说道一声感谢。”将领转头望向待命的士兵们缓缓说道“他们才刚刚从新兵营里出来就被拉到这座森林来，面对异兽没有任何的经验。如果你发出了协战信号，这些人没几个可以活下来的。”肖恩摇了摇头说道“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普通士兵面对异兽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不过你不需要感谢我。这次是敌人的实力不强，刚好可以解决掉罢了。如果遇上更加危险的异兽我会毫不犹豫发出信号让你们前来增援的。”将领的表情稍稍有些变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明白，打从来到永夜城开始我们的性命就不属于自己。”将领不等回答便走向队伍的方向开始发号施令收拾战局。
　　“还是那么直白，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一个年迈的老人凑在肖恩的耳边说道。很明显刚刚那声喊叫就是出自他的口中。肖恩没有回答，依旧靠着树木看向正在忙碌的士兵。老人顺着肖恩的目光望去说道“你看，他们是不幸的但同时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居然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服役.....”话音刚落，肖恩打断了老者道“幸运的是他们不需要像我们一样面对地狱。是吗？”
　　老人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说道“我以为你会说的更加......委婉一点。”肖恩无视老者的说辞，重新点起一根烟卷。“还好你们接受了那种力量，才使得这种普通士兵不需要直接面对异兽。嗬，真轻松不是吗？”老者略带讽刺地望着肖恩，不过年轻人明白这位老人并没有讽刺自己，有些事情即使说出来也没有意义，谁会没点难以言喻的苦衷。
　　“伤口怎么样？”老人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肖恩的肩膀“不过以你的实力明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吧。”肖恩因为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你不会就为了慰问我专门进入森林的吧。”老人并没有否认“不错上面下达了新的命令。和十年前一样你没有选择的权力。”肖恩不满地看着老人，自己并不希望被提及十年前的事情，哪怕当时是自愿的。
　　老人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真不知道。”面对肖恩不信任的眼神老人辩解道。“明天你会有一份新的工作，暂时不需要天天往森林里钻了。上面安排了一位新人来跟着你学习。”“我不明白，招到了敢来送死的直接扔训练营里就好了，干什么送到我这里来。你们调查发现异兽数量减少了？”肖恩一脸不耐烦地回答。“你好好想想，在你们这个群体当中。你算是资历比较丰富的，在异兽的围攻下苟活了十年之久......”老人一时嘴快又说漏了。不过肖恩并没有迁怒于他，毕竟苟活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是那么恰当。老者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继续说道“我认为上面是想安排人在你身边学习和异兽战斗的技巧。近五年来除了你们这帮人以外，开始有军队深入这座森林并与异兽有过接触。现在时机成熟，想学习技巧并在军中扩散开来也并非不可能。毕竟......”
　　毕竟面对异兽，帝国已经放任它们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