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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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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王氏晨起沐浴熏香的习惯,房内兰韵飘香,幽雅奢华,十二个婢女有条不紊的进出伺候。
  
  刘妈妈急匆匆闯入,经过珠帘时撞出声响,惹得坐在梳妆台前的小王氏眉心微蹙,轻‘啧’了一声。
  
  顾不上规矩的刘妈妈径直来到小王氏身旁,凑到她耳边说了句:
  
  “夫人,出事了。”
  
  小王氏见她神情不对,挥手屏退伺候之人,问:
  
  “别庄事发了?”
  
  刘妈妈点头:“是,事发了,咱们的人也出事了。张平他们放火被官差抓了现行,如今已经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了,也不知会不会供出侯府。”
  
  小王氏将手中玉梳抛下责备:“让他们千万小心,怎的还被抓了现行?不中用的废物!”
  
  思虑片刻说:“张平并非侯府之人,他攀咬不出侯府。倒是他们放火前,库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没?”
  
  刘妈妈愣说:“应该搬了吧。”
  
  “什么叫应该?传话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都不说清楚!”小王氏怒斥。
  
  刘妈妈说:“来传话的是别庄的人,这人昨夜好不容易溜出来,谁知侯府大门关了,他就一直在外面熬到天明。”
  
  “昨夜……”小王氏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丫鬟通报声:
  
  “夫人,长公主来了,并几位族中耆老,请您去老夫人院中相见。”
  
  小王氏与刘妈妈对视一眼,都觉得长公主清早到访,还喊了族中耆老,可见来者不善。
  
  **
  
  福寿堂。
  
  东昌候老夫人卞氏面色不善的看向兀自喝茶的长公主。
  
  自从大儿子战死后,婆媳关系就坏到极点,谁都看不惯谁。
  
  一大早过来已属打扰,她还把这些族中耆老一并叫来,卞氏忍着怒气问她:
  
  “殿下若想抄我沈家,直接下令便是,何至于用这般阵仗来吓唬人。”
  
  族中耆老听出老夫人话语中的不满,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从昨夜被长公主的人从床上拖起身,他们就没合过眼,现在已经相当疲惫,心力交瘁。
  
  长公主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带族叔伯们来看看您,怎么就成抄家了?不是你沈家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才总是担心被抄家吧?啧,我就说坏事不能做,要不良心难安放,成天疑神疑鬼的。”
  
  沈青衿暗自佩服,母亲除了做人有点糊涂之外,张口噎人的本事却相当优秀,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果然,老夫人卞氏被气个够呛,指着长公主‘你’了半天,又‘你’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把苗头转向安坐长公主身旁的沈青衿,沉声道:
  
  “衿姐儿,你可听见你母亲说的什么?她这般数落沈家,数落我,你也能看得下去?”
  
  突然被点名的沈青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祖母,圣人云忠言逆耳,劝人向善的话从来都不好听,祖母多担待。”
  
  好吧,她这嘴也挺坏的。沈青衿看着祖母被气得越发红润的脸,暗暗心想。
  
  就在卞氏快要被这对母女气死的时候,小王氏终于来了。
  
  她先是扫了一眼福寿堂里的阵仗,不动声色走到老夫人身前,礼数周全行了一礼,而后才笑吟吟的转身来问:
  
  “大嫂这是唱的哪出?耆老们都年事已高,怎的还劳动他们起大早过来,有什么只需吩咐一声,我差人去办就是。”
  
  小王氏管着东昌候府十多年,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表面文章做的十分锦绣。
  
  耆老甲正要开口,被长公主截过话头说:
  
  “有些事情,须得有人见证。”
  
  小王氏问:“大嫂指的是什么?”
  
  “我的嫁妆存放沈家十年,今日我想取回。”长公主说。
  
  小王氏心下一沉,面上神色不变:
  
  “原是此事,前天我与大嫂说过,等交接好就给大嫂送去,大嫂怎的两日就等不及了,莫不是手头不宽裕,若如此,从沈家账上取一些先去应急可好?”
  
  这话说的有礼有节,还顺带贬了长公主一通。
  
  像这样的软钉子长公主不知吃过多少,懒得跟她废话,直言道:
  
  “别庄都给人一把火烧了,你从哪儿给我送嫁妆去?”
  
  此言一出,福寿堂震惊四座,存放长公主嫁妆的别庄被烧了?
  
  “大嫂这话从何说起,别庄怎么可能……”
  
  小王氏正认真解释,刘妈妈就从外面跑进来,焦急禀报了别庄失火的事情,小王氏‘大惊失色’,两腿发软,不住倒退着跌坐到椅子上,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真挚。
  
  沈青衿静静看着她表演。
  
  “怎么会失火,昨儿白日里我还调派人去交接,这,这……”小王氏说到这里,忽的起身来到长公主身前,欲跪地请罪,耆老们纷纷上前搀扶阻拦劝慰。
  
  “怎么会这样?这让我怎么跟大嫂交代。除了东西,还有这么多年的帐本,我,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王氏声泪俱下,连老夫人都看不下去,说道:
  
  “行了,既已烧了,你哭死又有何用?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你让她列出单子,侯府照价赔偿便是,何至于此。”
  
  小王氏红着双眸,靠在刘妈妈身上,虚弱万分道:
  
  “老夫人有所不知,别庄里还存放着好些账本,这些年生意不景气,但每一笔我都叫人仔仔细细的记下了,就怕跟大嫂没法交代,如今账本没了,那些店铺盈亏我也说不清,哎哟,我,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王氏的哭诉声充斥厅堂,沈青衿从旁静静看着她表演,心中冷笑不迭。
  
  “不就几本破账本,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你为她打理这么些年,未曾劳她操心,她该谢你才是。你让人把铺子收拾收拾,交给她也一样。”
  
  老夫人虽然也觉得别庄失火之事有内情,不简单,但谁让她厌恶长公主,自然也就偏帮起二儿媳了。
  
  小王氏用帕子抹泪,正要谢老夫人时,就听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这怎么能一样?商铺盈亏岂可凭一己之言?”
  
  沈青衿对外唤了一声,桃子就领着几个丫鬟,抱着一堆陈旧账本进来,叫人搬来案桌,将账本放在上面。
  
  “这些是商铺的流水账,昨夜母亲听说别庄被烧后,当即派人去各商铺掌柜那儿取来的。还有十五六车的账本在侯府外,大约两万多本,只要叫人重算一下就知道这些年商铺的真实盈亏了。”
  
  给商铺做过账的人都知道,流水账记录的东西太杂太多,一般给老板看的账本都是日汇总、月汇总、季汇总或者年汇总。
  
  别庄库房里放的就是月汇总的帐,是经由账房先生捋过的总账,之前小王氏想让人做的假账也是以月汇总和季汇总为主。
  
  沈青衿让人把流水账抱过来,这是小王氏怎么也没想到的。
  
  流水账是店里伙计记录店里每时每刻的开销进账,每日由账房统计誊抄进主账本,呈送给主家,这种流水账本,连小王氏都没见到过。
  
  “这么多帐本,要算到猴年马月?”耆老乙一边咋舌一边问。
  
  沈青衿从善如流的解释:“一个账房核算,估计两年都算不完,不过没关系,我娘有钱,一口气请了八十个账房,十五六车的流水账,约莫也就三四日的事儿吧。”
  
  说完,沈青衿看向面色青白的小王氏,说:
  
  “等帐算好就能知道我娘的那些商铺究竟是盈是亏了,届时只要兑成金银交账即可,对吧婶娘?”
  
  小王氏嘴角抽动,气得指甲掐进肉中,却仍要保持微笑,从后槽牙吐出一个‘对’字。
  
  “还有那些存放在别庄库房里的东西也被烧了,祖母说侯府会照价赔偿,婶娘可承认?”沈青衿问。
  
  小王氏心中盘算,不知张平他们放火前有没有把东西移出库房,若是移出了,那东西就没被损毁,偏偏他们被官府抓了现行,东西成了不能出现的赃物。
  
  所以,特么到底谁报的官!小王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头昏脑花之际,她看向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出声支援,毕竟流水账捋出来后,她势必要折损金银,若那些死物还要赔偿,那她损失就大了。
  
  “算了。”
  
  让小王氏意外的是,她没等到老夫人出声支援,反而等到了长公主的放弃。
  
  “我也不是那镏铢必较之人,库中都是些陈年旧物,烧了便烧了吧。”长公主说。
  
  小王氏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象征性的道声谢,却听长公主又说:
  
  “我的东西不用沈家赔了,但沈家欠我儿的东西,却是要拿回来的。”
  
  小王氏脸上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容彻底僵住,她知道长公主今日带族中耆老来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了。
  
  老夫人卞氏拧眉问道:
  
  “沈家欠你儿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长公主冷哼:“老夫人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就问你,我儿沈青衿可是沈昭之女?沈昭战死,膝下唯有此女,他东昌候的爵位给了你们,但他在沈家的家业总不能一并给你们吧。”
  
  “今日我要将你们承诺给我儿的半数家业取回,特请族中耆老前来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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