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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有些复杂，其实就是一个经济变迁。
用朱明前世的时髦话语而言，有点类似“产业转移”。
苏州、湖州等江南之地原是主要产粮区，现在把农田改为桑田，主要搞暴利的丝绸生意，做进出口贸易了。
所以，主要产量区就变成湖广之地。
在朱明看来，这洪东来虽然没有李家“李半城”的威名，但绝对算得上瑞昌“隐形大鳄”！
自古以来，“盐铁布酒”俱是暴利的垄断性行业。
洪东来一只手伸到湖广，一只手伸到江南。
这势力，能小得了？
秋月不知道朱明这脑子瞬间一转，就有这么多思量，还在等着朱明定夺。
“快请他进来！”
秋月躬身离去。
不多时，洪东来慢步走进堂屋。
洪东来一进来，就看到堂屋之内，有一英气勃勃的少年端坐太师椅，腰背挺直，气势凌厉。
尤其是一双星目，望过来的眼神冷峻异常。
饶是洪东来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头角峥嵘的世家子弟，豪杰之士，也要赞叹一声！
在朱明眼里，洪东来也有几分特殊之处。
洪东来约摸不惑之年，身量颇高，面目清峻，手持纸扇。
既不大腹便便，也不目中无人，倒像个博览群书的文人雅士。
二人眼神交汇，彼此之间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朱明起身相迎，“洪家主贵客上门，小子不曾出门迎客，还请谅解。”
洪东来拱手行礼：“鄙人匆匆造访，不曾投来拜帖，叨扰了！”
二人寒暄几句，落座了。
不多时，秋月送上香茗。
二人又交流了一下各地名茶的特点。
既然洪东来愿意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他，朱明更加不急。
“洪家主果然见多识广，武夷山的岩茶，鼎鼎大名。”
“若有机会，本王也要鉴赏一番。”
“好说，回头我就叫下人送二斤到府上，给王爷您尝尝。”
“这就太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这是洪某的荣幸！”
“……”
洪东来圆滑机巧，朱明也不是好相与的，就顺着他的话应变，滴水不漏。
良久，洪东来心中暗暗叫苦。
‘坊间早有传闻这小王爷痴傻不堪，今日一观，却是厉害人物！’
‘隐忍不发，竟然连秦守仁这只老狐狸都骗过去了。’
洪东来这才知道，瑞昌王不一定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秦李二人栽到他手里，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洪东来万分后悔，实在不该上门来做说客，逼迫小王爷交出密信。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略一沉吟，洪东来终于表明了来意。
“王爷，鄙人此次叨扰王爷，确有要务！”
朱明与他虚与委蛇良久，心中也有所猜测。
他故作不知，“洪家主但说无妨。”
洪东来也不讳言，直接开门见山。
“王爷，我听说王府前日处理了秦、李二人……”
朱明直接打断，不悦道：“怎么？我王府家事，你洪家也要置喙吗？”
洪东来半截话憋在嗓子里，颇觉不快。
这些年洪东来混得愈发体面了，去哪里不是座上宾。
还不曾如此被人无礼对待。
他压抑住心中怒火，冷声道：“王爷，你处理家奴，我洪家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但我知道你手中有不少密信，你拿在手里就不觉得烫手吗？”
洪东来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自喻。
朱明却不吃他这一套，牢牢掌握话语节奏。
“呵呵，洪家主，我不知道李半城许了你什么好处？”
“也值得你一个说客如此卖力！”
“据本王所知，你们这群人跟在孙李两家后面，谋夺王府家业，所得不过是他们的残羹冷炙！”
说完，朱明也不管洪东来微变的脸色，自顾自继续道：
“洪家也就分了几间商铺，以你洪家的势力，犯得着趟这趟浑水吗？”
洪东来脸色相当难看。
虽然他也知道，朱明在挑拨离间，但所言却是直指核心——分赃不均。
洪东来很快恢复神色，讥讽道：“小王爷，你好伶俐的口齿！”
朱明品茶，无所谓道：“洪家主，难道我说的没道理吗？”
“你跟孙李两家合作，本王也能理解。”
“一个是‘李半城’，地头蛇，在瑞昌本地收粮，绕不过李家。”
“孙家掌控了水运码头，有运粮便利。”
洪东来面色阴沉，默然无语。
朱明继续道：“说到底，你洪家不过是被迫绑到了孙李两家的贼船上，上下不得。”
“洪家主，你洪家与王府，不过是小小误会，算不得生死大敌。”
“你说是也不是？”
洪东来被朱明带入了谈话的节奏，不自觉点点头。
朱明把话说开，又如此坦诚。
洪东来也不是不识抬举。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王爷是个明白人！”
“李半城，孙霸王，洪家在瑞昌做粮食生意，要绕开这两家，太难太难了！”
朱明笑道：“我听说你朱家在江南都有生意，对岸湖广又是大明产粮区。”
“洪家主，你在外地的渠道应该不少吧？”
“我有个大生意，你我合作一手，绝对比你家的粮食生意要赚钱多！”
洪东来瞪大眼睛，看着少年英姿的朱明。
他没想到，这少年王爷绕来绕去，竟然想把他拉入王府阵营！
洪东来哭笑不得，真是少年意气，异想天开。
不知天高地厚！
这天下的生意，不论阳春白雪，亦或下里巴人，都有定数，早就别人占了。
哪里还有什么好做的生意？
还比粮食生意赚钱？
当真是大言不惭，洪东来差点笑出了声……
朱明自信满满，不曾想洪东来表情怪异，一脸嫌弃。
这一刻，朱明才有所明悟。
“时代变了！”
前世是商业社会，无数创业者挖空心思在开辟新的“蓝海”，创造新的产品，新的商业模式……
而大明是一个稳定的甚至腐朽的小农经济。
江南的繁荣不过是一隅之地的昙花一现。
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也只是一只脚就能被踩死的芽儿……
肥皂这种适应普罗大众的低廉消费品，压根就不会有人想着去开发！
但毋庸置疑，肥皂这种价格低廉的工业品，绝对是有广泛的市场的。
洪东来好半晌才收拾好心情。
他拱手打算告辞。
说客当不成无伤大雅，可不要被这小子给忽悠了。
朱明当然不会就此放跑洪东来。
他很快就能开发出产品，大明市场广大，就差合适的渠道了。
洪家生意遍及江西、湖广、江南等地，正是上好的渠道商！
朱明一把拉住洪东来。
“洪家主，莫急！”
洪东也不好就此拂了朱明的意思，复又落座。
“你稍等片刻，待会我就叫你看看什么生意比你的粮食生意还要赚钱！”
洪东来压根就不信，只礼貌一笑。
不过，他也没打算就此离去。
毕竟，人皆有好奇心。
他也想看一出好戏！
不多时，朱明去了后院。
张大猛作为王府的二号人物，作陪洪东来。
二人一个是孔武有力的武夫，一个是商贾，却自诩文人雅士。
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张大猛临时喊来徐四平陪客，这才解围。
……
后院厢房。
朱明没看错人，紫鹃虽然性子温温柔柔的，办事却很有效率。
土法制备肥皂的原料都买回来了。
其实，紫鹃也没花什么气力，有相熟的下人指引，这些东西又不很珍贵。
“王爷，这是上等碱面，一斤要十六文。”
“生石灰倒是便宜，一斤才一文钱。”
“豆油最贵，一斤就要四十文！”
“每样买了十斤，拢共花了五百七十文钱！”
“您看这些够么？”
朱明打开纸包，又打开油葫芦，都看了看。
“你做得很好，回头本王给你发奖金！”
朱明确定没有瑕疵品或是冒牌货，心情不错。
‘奖金？这又是怪话？’
‘不过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紫鹃虽然心知“奖金”是王爷的赏赐，心里美滋滋的。
但这样的怪话，她心中未免嘟囔了两句。
朱明第一次土法做肥皂，他提醒道：“待会你就在一边看着，别动这些东西，小心受伤！”
紫鹃乖乖地应了一声，退到一边，睁大好奇的大眼睛。
朱明先在木桶中倒入净水，又倒入大约一斤生石灰入水中。
“咕隆咕隆！”
生石灰与水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冒出阵阵热气！
这个在后世人尽皆知的化学现象突然展现在紫鹃面前。
紫鹃瞪大美眸，捂住嘴巴，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她看来，朱明此举，无异于神仙巫术！
朱明全神贯注，仔细观察着。
待生石灰化作熟石灰，他又加入一斤纯碱。
轰！
石灰水中好似丢入了一颗炸弹！
原先已经平息的化学反应瞬间剧烈起来，一桶石灰水直接沸腾起来！
大量的水蒸气散发着，转眼就弥漫了整个厢房。
朱明赶紧命紫鹃打开木窗。
微风拂过，吹散了水汽。
紫鹃再定睛一看，原本一桶水竟然少了一小半。
朱明露出一丝喜色，到这里，差不多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