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快眼看书 / 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 第11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 六

第11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 六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七夜白?”曲不询微怔。
  他很快想到,“你之前说过,朱颜花的另一个名字,叫七日红。”
  
  先前沈如晚说起“七日红”这个别名时,意态莫名。
  “怪不得。”他顿时把前后都想明白,“名字如此相似,难怪你说真巧。”
  
  曲不询没说下去。
  他想起沈如晚那时说起这名字时的神态,有喟叹,也有奇异,他拿不准她对七夜白的态度。
  
  当年蓬山发下缉凶令,追杀他的人数不胜数,沈如晚是最后一个,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倘若你有什么苦衷,我可以帮你,你跟我回蓬山,我帮你洗清冤屈,不管多麻烦,我一定还你清白。”她颊边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雪夜里她手持昏黄青灯,神色幽冷如霜,“只要你真的是清白的。”
  
  那一夜的风雪冷浸骨髓。
  同样的话,在之前的一轮又一轮追杀里,被不同的人说起过,一遍又一遍,其中还有和他言笑晏晏的旧友,可最终揭开温情,都是欺骗。他们给他留下的最好结局,就是伏诛。
  
  他大笑,声音穿过簌簌的风雪,在冷到骨子里的荒川回荡,像濒死前的狼嚎,几乎让人寒毛惊立。
  
  “你真信我?”他问,像在看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寒夜里她眸光也如星星点点的雪。
  “只要你说,我就信。”她说。
  
  可他不信。
  他也不敢再信任何人。
  
  他打断她,“别啰嗦了,有意思吗?”
  眼前眩晕般的黑影汇成光怪陆离,他强撑着握起剑,把所有刺骨的痛楚和碎雪一起埋葬在呜咽的寒风里,他朝她笑了起来,像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我谁也不信,除非我死。”
  
  剑尖在风雪夜色里指向她,黯淡的血污遮住剑光,却遮不住寒彻骨的剑锋。
  “碎婴剑,你尽管来。”
  
  其实在动手之前,他就隐隐有预感,他走不出这座荒原了。
  触见隐秘,骤然被追杀,远遁三万里,血溅十四州,蓬山的缉凶令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对他那样迅如雷霆,认识或不认识的修士都想在巨额悬赏里分一杯羹,谎言和刀光剑影把他掩埋,两个多月了,他已是强弩之末。
  
  在无边雪原上,看见她提着一盏青灯,踏着满途风雪,如一缕浅淡幽风吹入昏黑世界,他想,要是死在她的手里,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曲不询缄默许久。
  
  沈如晚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沉默不语,她扶着鬓角,垂眸望着点点粼光的湖面,也沉默了一会儿,收拾好纷乱复杂的心绪,又重新说下去,“这种花以人身为花田,花开后即成药,药性不弱于几种起死人肉白骨的至宝灵药,只是功效单一了些,应用起来有局限。”
  
  这些年来,她花了许多精力去探究七夜白,除了没有亲手种下一朵用以研究外,对七夜白可以说颇有了解。
  
  “倘若不深究七夜白成活的条件,这种花就像是一场奇迹。”沈如晚说着说着,有些出神,她顿了一会儿,慢慢地说,“真想知道是哪位前辈,能培育出这样的奇迹。”
  
  曲不询不由偏过眼去看她。
  
  沈如晚只是垂着眼眸,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她沉静不语时,便如春山云雾,任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却又忍不住去想。
  
  一剑穿心,坠入归墟前,他也曾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看她冰雪神容都解冻,眸光忡怔如凝泪,下意识伸手来拉他,指尖擦过他掌心,如他转瞬消逝的最后神智,成了一拂即逝的幻梦泡影。
  
  曲不询坐在那半晌。
  他霍然回头,直直看向她,“你对七夜白很了解。”
  
  沈如晚抬头看他,微怔。
  “对。”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发问,一惊一乍。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你不反感它。”
  
  原来是为这个。
  沈如晚神色很淡,明知这问题背后还若有似无地藏着与道义有关的揣度,却没有一点犹疑,“花草无善恶,是用它做恶事满足自己利欲的人该杀。”
  
  抛开那些借机行恶的人不提,七夜白就是一种奇迹般的灵植。
  没有任何一个钻研木行道法的修士会对它无动于衷。
  
  她不屑伪饰。
  
  曲不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也行。”他笑了一下,腿一抬,又盘坐在船头,不再看她,悠悠望向平静湖面。
  
  沈如晚皱眉。
  
  曲不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往怀里一掏,竟掏出一包瓜子来。
  他三两下拆开纸包,自己随手抓了一把,手一伸,把纸包托着半包瓜子伸到她面前。
  
  沈如晚盯着那包葵花子看了好半天。
  
  她不伸手,曲不询也不动,掌心托着那包瓜子,稳稳地伸在她面前。
  
  沈如晚抿了抿唇,终于伸手,在他掌心虚虚地抓了一把,捞住零星几颗瓜子,拢在手里。
  
  曲不询的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
  不过转瞬,他五指一拢,把那纸包合上,握在掌心里,从容地收回来。
  
  轻舟微荡,碧水潺潺,谁也没着意去控制船行,不经意间舢板摇摇晃晃,竟又漂回了那片浩浩荡荡的连天荷叶旁。
  
  沈如晚垂眸看掌心那几粒瓜子。
  这样吵吵嚷嚷会出声的零嘴,其实她不怎么爱吃。
  
  她不吃瓜子,曲不询却是真的吃,潺潺水声里时不时响起咔咔声,竟不觉吵闹,与水声浪声相和,莫名竟有种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然之感。
  
  沈如晚目光若有似无地朝他看了一会儿。
  曲不询仿若未觉,依旧闲闲地望着远处湖面,动也没动一下。
  
  她目光慢慢又移到掌心。
  犹豫了片刻,她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拈起一颗,微微用力,瓜子壳顿时分作两半,露出里面小小的瓜子仁来。
  
  “你就是这么吃瓜子的?”曲不询回过头来看着她笑。
  
  沈如晚莫名有些恼。
  她蓦然把五指一拢,几颗瓜子都握在掌心,把手放了下去。
  
  曲不询看着她,唇角一撇,没忍住,偏过头笑了。
  
  沈如晚神色更冷。
  她冷冷地朝他望过去,眉眼都有杀气。
  
  曲不询赶紧止住笑。
  不怎么忍得住,唇角还古怪地掀动了一下。
  
  沈如晚一脚踹在他身下的船板上。
  
  曲不询也没躲,顺着船板翘起的弧度,张开胳膊,往后直直仰躺过去,一翻身,就这么沉进湖水中去了。
  
  沈如晚明知他修为不下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栽这么一下,还是稍稍一惊,向前微微倾身。
  
  下一刻,曲不询便从湖水中冒出头来,反手握着把匕首,匕首上插着一节淤泥覆盖的莲藕。
  
  对上沈如晚的目光,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一手搭在舢板边缘,微微用力,翻身便重新坐上了船头,浑身衣物干干净净,半点水迹也没有。
  
  “幼稚。”沈如晚嗤之以鼻。
  
  曲不询挑眉。
  刚才那一出是挺幼稚的,他承认,可她气不过,一脚踹在船板上,难道就比他好到哪去了?
  
  大哥别笑二哥。
  
  他也不搭话,垂着头,慢悠悠地洗净那一节嫩藕,削开皮,露出白皙清嫩的藕,“咔擦”一声掰成两半,递给她一节。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半截藕。
  她五指纤细白皙,握在那节藕上,一时竟难分辨哪个更莹白。
  
  “你为什么会来东仪岛?”沈如晚握着那节藕,问他。
  
  曲不询眉毛一挑,就要开口,然而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又被她下一句噎回去。
  
  “不要跟我说四海为家那一套。”
  
  曲不询看住她。
  
  沈如晚神色微凝。
  “你要找七夜白,为什么会在东仪岛停留那么久?”她语气淡淡的,眉眼微抬,“这里和七夜白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曲不询在还不知道七夜白名字的情况下,就断定朱颜花的别名和它很像吧?
  
  曲不询顿在那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他说,像是真真假假的抱怨,“只要和你透露那么一点,早晚全都被你扒出来。”
  
  沈如晚哼笑一声。
  “这你倒不必担忧,”她似笑非笑,“对你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我没兴趣。”
  
  “那我就更担心了。”曲不询又叹了口气,“我的每件事都不是鸡毛蒜皮的破事啊。”
  
  沈如晚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曲不询不再和她插科打诨。
  他沉吟了片刻,沉声说,“不错,我来东仪岛并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为了七夜白。”
  
  沈如晚立刻凝眸看着他。
  
  “我查了两年,终于查到一点和七夜白有关的线索。”曲不询说,“我只知道七夜白或许便是在这里被培育出来的,告诉我消息的人是培育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徒弟,他们是半路师徒,相处没多久又分道扬镳了,当时七夜白并未被培育成功,因此那人也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
  
  线索难寻,好不容易找到头绪,哪怕希望再渺茫,也得亲自来试试。
  
  沈如晚微微前倾,惯常冷淡的目光也仿佛骤然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曲不询被她看得一怔。
  转眼,他又想起沈如晚对研究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兴趣,一时无言。
  
  “我和你一起找。”沈如晚说。
  语气虽淡,却笃定之极,不容反驳。
  
  曲不询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
  “行啊。”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蓬山高徒愿意屈尊相助,我当然乐意啊。”
  
  “不过,”他说,好似很正经在讨论,“你应该不收我钱吧?”
  
  沈如晚看了他一眼。
  她垂眸,举起那半截莲藕,凑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喏,我的报酬。”她说。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