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经之中论大道

　　道经的好坏既在乎其中所蕴含的真意，也在于其对修行所带来的效果。
　　所谓真意，便是和文章经书一般的开篇立意。
　　有大能以天下为纸山河做字洋洋洒洒写下万千真意，便是一篇上好的道经，也是每一位后来者上好的修行路。
　　但真意并不分高下，以蜉蝣做经其中探讨的道理也可包含万千，以大日为意其写出的文字也可空谈泛泛如同嚼蜡。
　　其中差距，不过是挥毫之人对修行的理解不同罢了。
　　女孩在凡间便见过许多名字起的神乎其神的道经，什么《大日无敌》什么《天剑经典》名字听起来吓人，立意也高的吓人，实则却是连路边农夫都看不上的痴人呓语——书写之人没那个道行理解却偏偏要强拔逼格，便是这样的下场。
　　对修行路所带来的效果，就是评判道经好坏的第二个要点了。
　　有的道经立意诡谲，离经叛道，却偏偏有各种神奇功效，所谓邪修，大多修的就是这种道经。
　　邪乃误传，实则为斜。
　　意指其修行路已经走偏，难求长生仙人大道。
　　但立意诡谲阴邪的道经对修行者而言也常常会影响他们的个人品性，又因为诸多特殊要求所限，无大毅力高品格者终究还是唯有自甘堕落这一个下场，时至今日，‘斜’与‘邪’也无太多差别。
　　阴影中也有花草向阳而生，阳光下也有灌木邪魅狷狂，一个修行者到底如何，终究还是不能以群体分类打上标签。
　　言归正传。
　　凝云宗的三门镇宗道典，也是当年凝云仙人传下的经典，是最正统的道门经典，其立意，说穿了也不外乎两个字。
　　凝、灵。
　　‘凝字何解？’
　　女孩端坐在床间，细细品味那深奥玄妙的文字，又忍不住看向前辈写下的注解。
　　【凝天凝地凝品格，以本心而修，凝天下大道。】
　　‘这是无忧长...师叔的理解么？’
　　唯郁看着那注解后标注的名字，潇洒肆意的笔法大大的签下无忧二字，脑内回想起昨日见到的洒脱公子，心中多出一点朦胧的明悟，却不甚清晰。
　　【凝乃大道，却也包柔情，凝珠、凝霜、凝华，存乎天地之间亦存于人心之间。】
　　唯郁感觉自己是在观看一场水平超高的论道，一位位长老，仙人，都在这短短一篇道典上留下了自己的看法观点。
　　字字珠玑，妙语横生。
　　简单一句话，却道出了他们所走的修行道。
　　‘灵字又何解？’
　　小脑瓜中悄然冒出疑问，下一瞬间，一道粗壮沉稳的中年男声便出现在她脑内，振聋发聩。
　　【灵乃天下之灵也，以火为神，以钢为躯，锤锻自身之品格。】
　　那是五长老无火。
　　唯郁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昨日他也是一副不甚活泼的样子，几乎没有说话只是附和点头。
　　今日一看，才知道这位长老原来是这样的人。
　　‘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修行者啊。’
　　这是多大的愿景，才能让他发下如此宏远有如此理解，天地为炉钢铁为骨锻造己身。
　　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灵乃天道之馈赠，万物生养、山河秀丽，无一不为灵也。】
　　这是六师叔无珐。
　　在他的理解中，灵之意与五长老无火不同，似乎指的是灵气，又好似说的是天地万物之间那一抹灵性。
　　又隐隐对天道多有尊崇。
　　【灵呀，花开是灵，叶落是灵，修行是灵，灵以三魂七魄。】
　　在七师叔无花的诉说中，灵又摇身一变成了生物的一种状态。
　　遥遥隐喻生灵之根本，无想无形，难以捉摸。
　　就好似她这个人一般，连论道的声音都带着调皮与活泼。
　　【前人注解终究是他人之路，后来弟子万不可被此引诱，迷失本心。】
　　一段板正规矩的字迹突然浮现在女孩的脑海，却不是和前人一样诉说自己的理解。
　　唯郁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这是谁了。
　　掌门，无天。
　　‘明明是老顽童的性格，明明有一个张狂的道号，居然会在道典中留下这样的字欸...’
　　女孩有些惊奇，却又毫不意外。
　　但一圈看下来，她心中突然生起一点好奇，如猫抓一般，让她忍不住向下看去。
　　‘师父她，又会怎么解释这两个字呢？’
　　【什么凝啊灵的，剑典剑典，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字，你们是不是都老糊涂了啊？】
　　在女孩的脑海中，一风华女子的身影突然出现，那文字宛如一道剑光，将前面诸位长老所述一剑劈开。
　　也劈开了女孩的灵修状态。
　　“唔！”
　　突兀的被拉回现实，唯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神识受损，也好像心力消耗过度，头疼欲裂，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
　　‘只能说...不愧是师父。’
　　无云确实做了些伪装，但唯郁可是在凡间摸爬滚打几年的小叫花子，一个孤儿在世间行走，做不可或缺的便是一份察言观色的能力。
　　早就看出了自家师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却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暴躁。
　　但这也确实给她提了醒，除了自家师父之外，剩下的师叔们有的是道修，有的是体修，有的是法修。
　　他们对剑典的理解也确实不适合自己这个剑修。
　　‘无论深意，无论道路，唯有手中剑才是剑修安身立命之本啊，对不起师父，是徒儿着像了。’
　　唯郁有些愧疚。
　　既是对无云，也是对手中剑与墓中剑。
　　‘还是我太不坚定了呀。’
　　女孩轻轻的笑，有些羞涩。
　　看着手中那师父赠与的竹剑，缓缓的，下定了自己修行的道路。
　　顿时，房内灵气暴增。
　　.....
　　一夜的修行之后，唯郁成功的转修了凝灵剑典。
　　要说和她之前修的浩然引气决有什么不同，哪里神异的话...她也不知道。
　　就像是每个人对同一部道经都有不同的理解，练同一部道经的修行者所能修出来的神通也是不同的。
　　所以唯郁也不知道自己修这凝灵剑典有什么用，除了运功路线上又多了数十个个窍穴，几条经脉，最大的变化，就是她从凝气十层一路退回了凝气七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转修功法本来就有损耗，更别说还要去冲开曾经没有修炼蕴养过的窍穴经脉。
　　浩然引气决虽然是上品的奠基道经，但和第一仙门的镇宗道经比起来，差距也犹如云泥之别。
　　这就是仙门中修行者和凡间修行者之间最本质的差距——所修道法剑法什么的都是虚的，心境的差距，或者说道途的差距才是最本质的东西。
　　人家出一份灵气当十份用，你十分灵气八成散落在天地之间只于二成对敌，差距自然也就出来了。
　　再加上人家修的道经比你的好，灵力更为深厚，还有道经本身所带来的神通，诸多差距林林总总的综合在一起，仙门弟子以一当百同境界凡间散修甚至越境斩杀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不过心境是心境，境界是境界，两者相辅相成却不能混为一谈。
　　观摩了前人的理解之后唯郁的心境确实有了许多提升，对道经的理解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境界倒退了就是倒退了。
　　唯郁只能今后花时间慢慢修回来。
　　但她的心情很好，难得的好，连前日拜师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
　　“....”
　　看着自家小弟子亮闪闪的眼眸，虽没有说话，但无云猜也能猜到自家小徒弟想说什么。
　　“你这就...修好了？”
　　“（点头）（点头）”
　　“没什么疑问？”
　　“（摇头）”
　　“要不要师父先传你一套剑法，将境界稳固下来再说？”
　　女子擦了把汗，试探着说道。
　　她是真没想到唯郁能修的这么快，什么都没准备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五那小混蛋已经跑了，没他的手令，就算是无云也没办法强闯宗门重地给唯郁抢一把仙剑啊？
　　但眼前的小女娃只是犹豫了一下。
　　唰的提起手中剑，吓了无云一跳，差点以为这逆徒要为了一把剑和自己师门相残。
　　但下一瞬，唯郁就舞起了剑。
　　虽然只是无云随手炼制的竹剑，她也不是什么炼器师，竹剑本身也没什么神异能力，但要论坚固可要甩女孩曾经用的那些铁剑太远了。
　　足以支撑她演练完自己悟的剑法。
　　在无云的眼中算不得精妙，威力也只有练气期水平，但...
　　‘不愧是顿悟出来的剑法，居然还兼具修行之能，确实是最适合她的啊。’
　　她叹了口气。
　　至少在唯郁筑基之前，这都是最适合她演练的剑法了，除非自己拔苗助长给她安排上些更高级的剑法。
　　这事就算是她也干不出来啊，真要做了，这么糟蹋徒弟怕不是要被她师父打死。
　　“咱等几...”
　　无云本想说再等几天就带你去挑仙剑的，但话音未落，却见那女孩一套剑法演练完毕，连停歇都没，剑势一变，就又是一套剑法。
　　看这与本人的贴合程度，还有自创剑法本人施展所带的独特韵味...
　　片刻后，就又是一套。
　　两刻钟后，又是一套。
　　半个时辰后，又是新的一套剑法。
　　她就这么震惊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唯郁一连演练了十三套剑法，最后连手中竹剑都承受不住灵气的冲刷断裂。
　　望着女孩那无辜的小眼神儿，无云一咬牙，轻骂一声：“草，徒儿咱们走！今天老娘就是拔了掌门师兄那白胡子也要给你要一柄仙剑回来。”
　　“区区老五，真以为躲出去老娘就整不到仙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