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对寒芒如此恐惧，如此排斥。
　　她们时刻和寒芒生活在一起。爸爸妈妈是环区一家诊所的经营者。每天都有感染者来诊所就诊。而爸爸对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爸爸会抽取一管他们的血。也正是这个步骤，让冬在小时候就意识到，寒芒确实改变了什么。
　　“爸爸，为什么他们的血是蓝色的呢？”
　　“爸爸也不知道呀。这正是爸爸正在研究的课题。我希望通过药物抑制寒芒的活性，让他们不用在痛苦中死去，而且死后也不会发生寒爆。”
　　噌——一抹寒光戳穿了她的回忆。淡粉色枪尖戳在他的面甲上，却根本没留下什么伤痕。
　　冬的实力远强于夏，只是，如果不加限制的话，夏的成长潜力，是极其恐怖的。
　　而且发生在夏身上的故障，并不在她的专业范围之内。
　　“你果然没有控制住夏的杀意吗？！每一次做这种任务，都要来一次核心抑制，我也很累的啊……”春忍不住在频道里抱怨了一句，然而，她瞟了一眼通讯频道，便发现了不对劲。
　　“……我怎么开的是全队麦？”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上忙吗？”果不其然，原本自闭挂机的洛一下子来了兴趣。“歼二即将完成基础维修，我可以帮上忙吗？”
　　听得出来，他很兴奋，那种新兵特有的积极性，隔着电磁波都能感受到。
　　“本来不想让你这么快发现，但……你迟早都要面对。”春长叹一口气，发出了她的指令。
　　“冬，压制夏，不让她的暴走伤及无辜。任务地点不远处，就有非任务的目标。能少伤一个是一个。洛，歼二的维修完成后，立刻来任务地点集合。我离任务地点还有五分钟路程。我将于六分钟后展开抑制结界，抑制剂已经由无人机向任务地点投放。有任何情况，随时报告。”
　　“是！”随着春的命令下达，洛原本冷却的血液重新沸腾了起来。
　　等到歼二被老头推出维修室，洛便迫不及待地登载。“哇！这手感才对嘛！歼二，走你！”
　　“是是是，真拿你没办法。”歼二的全息模型朝着洛翻了个白眼。“这只是我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不要太激动啊！”
　　说是如此，洛只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如一颗划过天穹的流星，洛只花了几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呕……”
　　一落地，他便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低语。纵眼望去，血雾弥漫，尸横遍野。近处的尸体尚可以辨认出人形，而稍远的地方，血污遍地，碎块四溅。
　　“我警告你，别吐出来哇。吐出来我杀了你。”歼二嫌弃地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没想到还能遇到。”
　　再远处，夏和冬正扭打在一起。粉色身影攻势凌厉狠辣，招招是杀招。而蓝色身影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在两人的上方，春青色的机甲展开了一套洛不认识的装备，不知道在做什么。
　　“洛，你来了。”
　　不知为何，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夏的装甲是通过转化其体内高浓度的寒芒来维持动力的。而夏的体质很特殊，能够主动吸收周身的寒芒。这个能力，和其情绪水平呈正相关的。原本有专门的情感一直核心防止夏的情绪失调。现在只能阻断她吸收身边的寒芒了。”
　　洛仔细观察，才看到周围环境中溢散的寒芒，正被两人争抢着吸收。
　　“夏！停手啊——”洛加入到抑制工作中，企图扭转夏的精神状态。
　　“没有用的。当核心抑制失效后，夏只会忠于其最渴望的愿望——而且受到的阻力越大，其失控就越严重。”
　　这也是——冬始终不还手的原因之一。
　　“放心吧，我们已经抑制了很多次了。不用怕。要说这一次为什么这么慢，得怪那些死去的塔星暴徒。他们的死亡释放了大量寒芒。”春虚弱地笑了笑。“我的装甲吸收功率远超于她。等到她的能量供应不足，我们就能骇入她的情感抑制核心了。”
　　“姐姐，姐姐！为什么还不离开这个世界呢，姐姐。我们一起下去陪那些孩子，好不好嘛——”
　　“……”
　　“姐姐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就像那一天，那一天，姐姐悄无声息地抛弃我离开！”
　　“对不起。”冬一边隔开夏的攻击，一边毫无感情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姐姐，我会把所有威胁着姐姐的事物，全部消灭呐——”
　　叮——异变突生，夏忽然攻势一转，粉色的枪尖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春的机甲。
　　“碍事的东西。”
　　尖锐刺耳的警报从春的机甲上爆发。“发生不明异变，警报，发生原定程序外的异变。优先保护驾驶者，核心抑制进程终止……”
　　“队长——”
　　猝不及防的变故打的众人措手不及。洛飞速接住下落的春，从洞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撒了他一身。夏还想乘胜追击，终于被不再藏拙的冬拦截下来。
　　“夏！你过分了。”
　　“是么~~呐，如果不这样，姐姐又怎么会认真和我打呢。被抑制了那么多次，我多少也要涨一涨见识呐。如果不是那个傻子，姐姐怎么会受伤呐！”
　　夏和冬重新扭打在一起，可这一次，攻守之势异变。夏稳扎稳打，失去了春的牵制，她得以快速地吸收环境中的寒芒。而那一片死尸散发的寒芒，仿佛毒品一般让夏的情绪越发失调。
　　“这样子的我，有资格么？有资格么？”
　　“……”
　　两人的对决陷入僵局，一时分不出胜负，而洛怀中的春，仿佛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咳咳……洛……”
　　“队长，队长……我来救你。歼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很遗憾。”歼二的全息小人低着头，身体都在颤抖，仿佛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悲伤。
　　“不会的，不会的。”洛慌慌张张地捂住春的伤口，仿佛这样子，就能为她疗伤。
　　“没关系的，洛。没关系的。”春的呻吟越发微弱。“只是睡一觉，没关系的。”
　　当洛把春平放在地面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我还有一个愿望……洛……好好活下去，好吗？”
　　“好……好……队长。”洛手足无措，在温室加速的三百天里，是春一路带着他适应，成长，乃至许下约定。
　　可是如此戏剧，在现实想见的第一天，第一天！就要生离死别。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队长……”
　　“还叫我……”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纤细的手滑落在地。溅起一片血花。
　　战场上，只有夏和冬的对撞声充斥耳边。
　　洛再也抑制不住，脑海中唯一一个声音咆哮着，裹挟着他。
　　“歼二，开启第零额定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