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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修仙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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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铁色的庞然大物悬停在云端,一道道光茫闪烁,御物飞行的修士将手中车票掷向云间,随票根的指引飞向自己的车厢。
  
  令梨从令瓜剑上跳下,轻巧将长剑插回背后剑鞘,走进后排站票车厢。
  
  中州修士专属航线其实不歧视凡人,假如他们能像点烟火一样把自己炸上天,列车同样欢迎他们乘坐。
  
  站票车厢全员散修,令梨简朴的道袍毫无违和融入其中,其中几人瞧她年纪轻轻便吃够生活的苦,还主动挪了挪位置让令梨站得宽松一些。
  
  感谢贫穷让我们相遇,祝我们大家未来的人生发财!致富!
  
  离夜黑风高动手日还差些时间,令梨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玩手机打发时间。
  
  她玩消消乐玩得开心,截图给【凄苦有依葬父人-爱恩人,爱生活】看,得到师梓良的大力称赞,在消息页面把恩人夸出了花。
  
  令梨爽了,突然觉得花钱买他也没有那么不值。
  
  师梓良的卖身葬父中,“卖身”不是真的,但“葬父”是真的,他真的有老父亲要下葬。
  
  令梨在这边玩消消乐,另一头师梓良在给她直播葬父的全过程,从选棺材到在棺材上贴符纸,带令梨过了整套葬礼流程。
  
  虽然令梨完全用不上,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嘶,话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绝对,要是令梨最终没能逃过魔域通缉令,决定转世去做个鬼修,今天学到的知识不就用上了吗?
  
  给自己办葬礼可不能马虎,她顿时虚心起来,向师梓良请教:“为何要在棺材上贴符纸?据我浅薄的制符知识,你贴的是镇尸符,一般用在和死者有想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解脱的深仇大恨的情况下。棺材里这人,不是你爹吗?”
  
  师梓良:“是啊,正是因为他是我亲爹,我才贴的镇尸符。”
  
  师梓良:“镇尸符死贵死贵的,要不是他,我还舍不得呢。”
  
  他一边说一边晃动镜头,给令梨看他在亲爹棺材板上绘制的集镇压、辟邪、驱逐、暴击于一体的繁复符文。
  
  作为一个符修,他把自己这辈子会的恶毒咒文全刻上去了,棺材板密密麻麻,是每个密恐患者深夜的魔咒。
  
  “感谢恩人今天的打赏。”师梓良唏嘘不已,“我还以为没机会在他的棺材板上展示我毕生所学,黄符和朱砂太贵了,险些让我抱憾终身。”
  
  令梨:“等你以后有钱,把坟挖开补贴一次不就好了?”
  
  师梓良画符的手一顿,恍然大悟:“不愧是恩人!竟比我更加恶毒!”
  
  令梨:我好心给他出主意,他居然骂我?(猫猫生气.jpg)
  
  令梨生闷气了,继续玩消消乐,不看师梓良直播葬父。
  
  “恩人?你在听吗恩人?算了,当我自说自话。”师梓良用肩膀夹着手机,手拎铲子一锹一锹往棺材上填土,“其实你误会了,我不恨我爹,我从来不会去恨一个死人。”
  
  令梨:“那你爹没死的时候呢?”
  
  师梓良:“没功夫恨,我那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让他去死,很忙的。”
  
  令梨想了想,很赞同地点头:“有道理,我也经常满脑子只有打工,没工夫关心身边复杂的纷纷扰扰。”
  
  “哈哈,不愧是我的恩人,格局打开。”师梓良抹了把额头的土尘,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家是符修家庭,我的手艺是我爹亲手教的,他特别擅长言传身教。”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教学方法。他把我和我的兄弟们叫过去,拿刀割开我们的血管,拿碗接血,和朱砂混在一起搅。”
  
  “爹说这样画出来的符好,血越没有杂质越好,不许我们吃饭,每天喝半碗清粥。”
  
  师梓良看棺材埋得差不多了,拿脚把土踩厚实:“最小的两个弟弟饿死了,最大的哥哥为了保护娘被爹杀了,娘疯了,带着妹妹投了河,家里只剩我和爹。”
  
  “现在爹葬了,就剩我。”
  
  师梓良说:“恩人,你别看我先前说抽骨炼剑的时候很轻松,我其实觉得很可怕的,把人的脊椎生生抽出来炼剑,那该有多疼啊?肯定比割血更疼吧?”
  
  “我受不了,剑修好恐怖。”他打了个寒颤,又连忙说,“恩人除外!恩人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大好人。”
  
  【“游戏代打专业上分客服小梨”给您的直播间打赏十块灵石。】
  
  “哎!谢谢恩人!”师梓良笑得像朵灿烂的向日葵,“我再去买点符纸给我爹贴贴。”
  
  令梨:“您完全不需要余额吃饭的吗?”
  
  师梓良:“我练气期就辟谷成功了,不然怎么全家都饿死了就活了我一个呢?”
  
  瞧瞧人家这觉悟,踏入修仙路立马辟谷,令梨都快能结丹了,还天天惦记食堂豆浆,她好惭愧。
  
  惭愧,羞耻,但能吃。
  
  “再贴一张,就一张。”师梓良念念不舍,“恩人,你真要劫车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预感可准了,村门口神算子一直惦记收我做徒弟。”
  
  令梨:有点后悔给他打赏了,你不要瞎说害我气运!
  
  令梨不信神算子,自她卜算课挂科两次被客卿长老拉黑后,她发誓只信星座占卜。
  
  “我心里有数。”令梨故作高深地说,问他,“葬仪结束后,你欲前往何处?”
  
  师梓良秒答:“随恩人缠缠绵绵私奔到天涯海角。”
  
  令梨:“停!你今日份碰瓷的额度已经用完了。年轻人,不要轻易透支你的生命。”
  
  师梓良机智地改了口风:“恩人希望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是有WiFi的地方,刀山火海我亦欣然前往。”
  
  令梨犹豫了一下,若说师梓良的去处,她确实有个地方可以建议。
  
  离逢君城不远,就在中州里头,全域WiFi覆盖,金丹以下修士的天堂。
  
  “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户口移到魔域?”令梨委婉地问。
  
  令梨在魔域的眼线有且仅有小明师兄,可小明师兄迫于魔尊威压和金钱攻势出卖了令梨!如今她在魔域孤苦无依!
  
  是时候再发展一个线人了,起码在通缉令赏金变动的时候有人能告诉令梨一声。
  
  她有必要时刻了解自己的身价和行情。
  
  “魔域?”师梓良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道路,他琢磨片刻,“魔域内环房租是不是很贵?”
  
  “我听人说外环还算实惠。”令梨收集过相关情报,“距离九重宫越近房租越贵,贵在风水上。”
  
  “我不讲究风水。”师梓良满不在乎,“我可以天天在我爹坟头睡觉。”
  
  就冲这话,师梓良与魔域适配度极高。
  
  “我爹的咒符正是从魔域发家,若是前往魔域,对我修行有益。”师梓良点头,“恩人,你如何看待弃仙修魔之人?”
  
  令梨:我原本不歧视,直到我认识到小明师兄的无耻。
  
  “只要你不是小明师兄二世,想转专业就转吧。”令梨咬咬牙,鼓励道。
  
  管他黑猫白猫,能给令梨做眼线的都是好猫。
  
  “好!有恩人这句话,我来日必成为魔域一霸!待我登临魔君尊位时,恩人想在魔域内环买几套房就买几套房!咱们住一套租一套玩一套。”师梓良很有志气地说。
  
  令梨:等你成了魔君,我通缉令都换十几版了。
  
  她转念一想,小明师兄是魔君下属,若是卖身给她的师梓良升职成小明师兄的上司,令梨的仇不就有地方报了吗?
  
  “很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气势!以成为魔尊最信任的下属为目标,去吧,开启你的新征途!”
  
  令梨在聊天页面里狠狠鼓励了师梓良几句,又钱包里掏出几枚灵石打赏给他做启动资金,乾坤袋大出血。
  
  师梓良干劲满满地移户口去了,令梨正准备继续打她的消消乐,一条消息跳到屏幕上。
  
  【宿回云:定位。】
  
  “宿师兄是要来找我吗?”令梨环视站票包厢,大感不妙。
  
  包厢里散修混杂,有人直播道友666,有人公放音乐超大声的短视频,有人斗地主甩牌甩得震天响,一位原型是田园犬的妖修被几个小姐姐哄骗化成原型,正翻着肚皮被她们争先轻薄。
  
  令梨瞳孔地震,她完全想象不出冰清玉洁的大师兄站在车厢门口的表情。
  
  想想就瑟瑟发抖,同车厢道友们或许会疑心列车上的清凉咒坏了,不然怎会如此冰冷,让人如至雪山遍体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宿师兄要如此善良,如此关心一个外门弟子的死活,他就不能乖乖坐在车厢里等令梨打工回来吗?
  
  “让我做个没人关心的孤家寡人吧。”令梨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到人少的过道里,给宿回云发去定位。
  
  发完后她收起手机,感觉自己像个离家出去浪到没边等着被家里人拎回家的孽女。
  
  昨天跑出缥缈楼前是怎么对宿师兄说的来着?只是去相亲市场看看,不惹事不卖身,师兄安心。
  
  对不起师兄,她吃了你的桂花糕还骗走了你满腔信任,她不孝。
  
  宿回云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认真反省的令梨。
  
  小姑娘猫猫揣手,柳眉微皱,表情诚恳稳重,似乎只要宿回云给她开一个头,她能顺着编三万字检讨书,字字泣血。
  
  她念三十万字检讨也不见得反省哪怕一秒。
  
  宿回云直白地问:“你欲如何行事?”
  
  令梨脑内的检讨书被打断,她重新组织语言把从师梓良处听来的情报告诉宿回云。
  
  天生剑骨,剑修人人神往。
  
  宿回云默默听着,平静地说:“你若要取剑骨,我可助之。”
  
  “师兄也觉得剑骨好?”令梨捏了捏手指,直视宿回云的眼睛,“如此至宝,自当献给宗门,我不欲取之。”
  
  她拍了拍令瓜剑:“我有我的本命剑。”
  
  破破烂烂的漆黑长剑插在剑鞘中,不露半丝锋芒。
  
  提起剑骨,小师妹的语气有一些复杂,清澈的双眸中却不含半分贪念。
  
  宿回云甚至觉得,若是有人拿着剑骨讽刺她的佩剑,她必撸起袖子和对方大战八百回合,直到那人哭着对她的剑说尽肉麻的赞词,才气哼哼放过人家。
  
  青年黑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反问道:“你既不要,又为何在此耽搁许久?”
  
  令梨语塞,令梨词穷,令梨无法对宿回云坦白她是为了赚络腮胡给的雇佣费才磨磨唧唧不肯回归大部队。
  
  “我……我是为了监督他们!”令梨飞快找了个借口,“对,我是为了监督他们有没有做坏事才打入他们内部,一路实时追踪。”
  
  “师兄你看,老板——呸,反派集结了一群剑修欲取剑骨,他自以为金丹修为可压服筑基同伙,但剑骨动人心,难免有人半途反水内讧。”
  
  令梨越说越有道理:“我们同乘一趟列车,车尾事故不一定不会波及车头。为了同门道友的安全着想,牺牲我一人充当卧底不算什么!我愿为宗门效犬马之劳,请师兄成全。”
  
  她昂首挺胸,铁骨铮铮。
  
  宿回云瞧见她光洁的额头,突然觉得那儿很适合敲一个爆栗。
  
  最好下手狠一点,让她疼到眼泪汪汪,揪着袖子说师兄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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