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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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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星历0200年4月份,第一阶段的实战经验训练结束,接着下一批新兵也陆续到岗,接受培训。
  玄野这群扫过地吃过苦的年长数月的“老兵”,终于熬出了头,住进战场承包商花几十天时间建造的昂贵新房内。
  虽然条件依然简陋,住宅密度也增加到了十五人一间,但老兵们个个斗志昂扬:他们抱着手臂翘起二郎腿,幸灾乐祸地观赏新兵蛋子们擦拭地板、清洁卫生间,指指点点,然后依照每个人的体貌和行为特点,商量编排新一轮的亲昵外号。
  玄野没有掺和这些事情,仍旧将自己裹缚在命运的囚笼中,浑浑噩噩,却又目标明确,交替着忙碌与空闲。
  而乐信平的精神状态愈加不对劲,整日魂不守舍,终于在4月末,引发了一场小范围的骚乱。
  那是4月底的一个早晨,强烈的热带季风,经辽阔的海岸线,吹拂莫纳加斯州大大小小的城市。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则又乌云密布,大雨倾泻。
  445通信连的官兵们,刚坐上运输卡车,准备前往临近埃斯皮诺的宽阔盆地,进行野外通信平台搭建演习。
  莫纳加斯州的交通不算发达,道路崎岖而泥泞,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通往预先目的地的山路被洪水和泥石流阻隔,无法前行。而凑巧的是,运输卡车也陷入一个路边积水的松垮深坑,差点熄火抛锚。
  原定计划就此取消,众人只好冒雨下车,花掉半个小时,死命将卡车推离这处自然陷阱,再按原路返回。
  等这些垂头丧气的家伙,背着沉重的行囊,骂骂咧咧地走回营地,进入宿舍抬头一看,竟发现宿舍里有个女人!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头黑色的直长发,穿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露背裙装与系带高跟凉鞋,膝下小腿细腻洁白,晶莹如雪。
  大伙儿都惊呆了,面对这突兀出现的女人,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怎样混进男兵宿舍的——光听名称就知道,在这支“豪猪”旅里,男性士兵占了绝大多数。
  女兵虽然也有,但奈何“豪猪”这称号太过霸气,她们待上一段时间,便会自动申请转到其他部队。
  最后还是一位绰号“魔王”的老兵眼尖——那家伙容貌狰狞,故而得名。他为人最是好色,经常在中尉丽莎和几名年轻新兵身边转悠,一眼便认出那个黑长直女人,是同一宿舍的战士,乐信平。
  这一发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之外,他们先是一阵呆滞,接着哄堂大笑,更有好事者居然吹起口哨,调笑起对方来。
  玄野没有笑,他一路淋雨累得够呛,等赶回宿舍,事情已然发生了。
  乐信平脸色凄楚而茫然,看样子完全是吓傻了,玄野双眉紧皱,却也一时想不出足以解围的方法。
  眼见局面渐渐变得不可收拾,一些人嘴里开始冒出不三不四的语言,或动手动脚,上前撕扯对方的假发和衣服……就在这紧要关头,中尉丽莎站了出来。
  这次演习计划,预计的时间是三天,丽莎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跟着去。
  她在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红糖水,正一边阅读军队内参,一边细细抿着,听到任务取消的消息,她担心后期训练进度,出来训问具体情况,恰巧撞了个正着。
  丽莎从没想到在崇尚热血与荣誉的联邦陆军军营之内,会出这样的事情,起先也很不适应,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关起房门,低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丽莎做事认真负责,长相又出众,在军队里的人缘和威信,要比好些个男性军官更高。她这一发喊,大伙儿纷纷停止呱噪和动作,扭头望来。
  只是这种被动的沉默,持续时间异常短暂,丽莎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及时拿来具有明显效果的举动来,那么沉寂片刻过后,局面将继续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于是她再不犹豫,走上几步,“啪”的一记响亮耳光,甩在乐信平脸上。
  这记耳光是丽莎用尽力量抽出的,又准又狠,一个距离稍近的家伙,正盘腿坐在邻近床铺上瞧热闹,被清脆无比的突兀耳光声,吓了一大跳,脖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连旁人都有些惊惧,处在风暴中心的乐信平就更加不堪了,双手捧着通红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准哭!”看着眼前这张稚气的脸庞,丽莎心里暗暗叹气,表情却无丝毫怜悯,手指地面:“违反纪律,怪异着装,二十个俯卧撑;佯装生病,逃避训练,二十个俯卧撑;频频犯错,屡教不改,二十个俯卧撑!”转头望向魔王,“你,出列,代替我计数,一共六十个俯卧撑,督促他做完为止!”
  吩咐完这些,丽莎中尉随后转换目标,凌厉的眼神扫过诸人:“看看你们一个个邋遢懒散的模样,这就是你们作为旁观者,欣赏自己战友受罚的态度吗?”
  她特意在“旁观者”和“欣赏”几字上加了重音,“全部起来,列队站直,谁还敢蹲着或坐在床上,便和他……同罪!”
  “同罪”一词亦是重音。
  乐信平被丽莎一个巴掌扇的神情恍惚,还是魔王多次催促,才回过神来,接受处罚。
  另一边,其余诸人已纷纷滚下床,麻利地穿起军服,站成两列纵队。
  丽莎中尉顾不上腹部的酸痛,始终将腰板挺得笔直,她背负双手,在队列前来回俊巡,也不坑声。
  直到乐信平做不动俯卧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丽莎中尉才看向魔王:“他做几个了?”
  “二……二十八?”魔王刚才开了会小差。
  “你确定?”
  “应该……确定。”
  “好,我相信你!”丽莎点点头,突然毫无征兆地,语气又转严厉,“不过是谁告诉你,对上级汇报问题不需要喊敬语的?重新说!”
  “报告长官,是二十八!”魔王这回学乖了。
  所谓临场说服力,即是以策略性的语言和手段,来增强个人气场,同时用关键性的节点转折,改变对方僵硬固话的思维模式,从而达到预期的效果。
  在这一点上,玄野所认识的人中,以黑魔法女巫最为出色,她的临场应变能力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玄野远远比不上。
  而丽莎中尉的举止话语间,虽然仍有不少瑕疵,然则对付一帮经过军队格式化训练、对指令早已形成条件发射的糙汉们,却也绰绰有余。
  丽莎中尉没有强迫乐信平继续做剩余的三十二个俯卧撑,她命令所有人转身,面向紧闭的房门,等乐信平换上军装,才又说道:
  “你们的战友确实犯了错,这点毋庸置疑,所以我刚才已经按照军规纪律,惩罚过他了,余下的那一半,则由你们所有人明天一起监督他完成,一个不许多,也一个不许少。另外,你们必须要搞清楚,谁是同伴,谁是外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便在不停的犯错,直至生命终结。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拥有超常绝尘的智谋和胆量,保证今后永远正确,那么现在就站出来,我会给他足够的机会,来证明他个人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三……二……”
  丽莎中尉弯曲着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倒数着。
  刚数“三”时,尚无人应答;
  数到“二”时,一个男兵撇撇嘴,身体往前方稍稍倾斜,立即被她用眼神瞪了回去。
  最后再数到“一”,那个绰号叫魔王的家伙,按奈不住,又想跳出来搞怪,还没待他有所具体行动,丽莎中尉果断侧步抬腿,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腿胫骨上。
  人体的骨骼中,小腿胫骨的硬度很高,俗称“讨饭骨”,可那是职业格斗选手才会重点练习的部位,比如泰拳中的低扫腿。
  而魔王这些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联邦现今只有少数特种部队保留着刺杀格斗术的相关训练科目,小腿胫骨正面又缺少肌肉群保护,冷不丁被踢上一脚,其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队列前方,魔王弯下腰搓揉着小腿,丝丝地倒吸着气。
  丽莎中尉却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看也不看对方,泰然自若地喊完“一”,然后面色一整,对着心惊肉跳的众人,开口道:“还有谁?”
  众人噤若寒蝉,均不搭腔,丽莎中尉心中满意,冷笑道:“很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谁要是敢在外面乱传瞎话,朝整个445通信连的脸上抹黑,我一定不会对他再客气!”说着刷一下拉开房门,跨步而出。
  由此,丽莎中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姿态,为本次事件定性,并镇压住了士兵们的出格之举,使得该事件在向更夸张恶劣的方向发展之前,及时刹车,并没有引发无可收拾的后果。
  但霸凌依旧存在,这种被联邦媒体无数次转载和报道、却屡禁不止的行为,不出意料地发生在了乐信平身上。
  有些人举动还算温和,只是厌恶对方的特殊癖好,开始嫌弃和疏远这个本就不怎么合群的娘气小生。
  有些人做事则要过分的多,他们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正在洗漱的乐信平的脑袋蓦地摁入水槽中,或者用打火机烧对方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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