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节 老师,我当个啥子

　　一到春暖花开时节，便有无数的土蜂在土墙上打着洞，就此安家落户，整天“嗡嗡嗡”个不停，好不热闹。
　　“爷爷，爷爷，这么多蜜蜂在我们家住，我们为什么没有蜂蜜喝？”六岁的叶小垛天真地问道。
　　“那是土蜂子，根本就不会酿蜜糖！”爷爷笑着说。
　　“为什么土蜂子不会酿蜜糖呢？”叶小垛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这？这土蜂啊，它没有酿蜜的这种本领。”爷爷笑着摇了摇头。
　　“爷爷，我们可不可以教它酿蜜的本领呢？”叶小垛眨巴着眼睛，又笑着问道。
　　“傻孩子，这种野蜂子怎么能教啊，它们天生就不是酿蜜的那种材料！小垛，来，帮奶奶穿穿看。”奶奶戴着老花镜，一手捏着针，一手拿着线，正一边穿针一边笑着说。
　　“好的！奶奶，看我的，我的眼睛最亮了。”叶小垛高兴地拿过针和线一下子就穿过来了。
　　“嗯，好样的，我们小垛真行！”奶奶接过穿了线的针，笑眯了眼。
　　叶小垛很开心，颇有成就感地想：“哈哈，我多厉害啊，一下子就把线穿过去了，奶奶年龄那么大了，还需要我帮忙呢！”
　　天天顶着锅盖头的叶小垛，每每看到从幼儿园回到家里的同龄孩子羡慕不已。她其实，是一个渴望上学的孩子，失去同伴的孤独，让她缀成了爷爷奶奶的小尾巴。
　　她常常一个人捏着泥巴小屋，泥巴小人、泥巴小床，泥巴摇篮……，到田野里四处飞奔，寻觅着五色花儿，编织着自己斑斓的梦想。
　　“小垛，你长大了做什么？”小叔问道。
　　“我长大了飞到天上去，做仙女，做神仙，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叶小垛开心地说。
　　“哦，那你做了神仙，你会怎样对我呢？”小叔又跟她开着玩笑。
　　“我做了神仙，我会给你变很多很多的钱，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在地里干活了，我让你开一个小商店，那多好！又轻松又赚钱。”叶小垛神往地笑着说。
　　“哟，既然你认为开小商店好，你为什么不自己开呢？”小叔笑道。
　　“我是仙女了，我当然用不着再挣那些小钱啦，我的钱都用不完吗？再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叶小垛天真地说。
　　那神情，仿佛现在的她，真的，就成了神仙似的。
　　“哟，哟哟哟，连你都觉得开小商店挣的是小钱呢？那你为什么不想着让叔也挣些大钱呢？”小叔又逗着她。
　　“那，那……，我让你做什么好呢？开车好不好？不好？”叶小垛皱着眉头，认真地想着。
　　“哎呀，我让你当小老板还不行？要不，当大老板，当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老板好不好？”叶小垛抓着头，把两臂使劲向后伸开比划着。
　　这时，小叔才点了点头，笑了。
　　看着叶小垛穿着补丁摞着补丁，从城里亲戚家淘来的极不合体的小男孩衣服，还打着小赤脚。
　　小叔和周围的人都乐得哈哈大笑：“这孩子还挺会吹牛的，简直和叶大善人一模一样，干脆叫你“叶吹吹”算了……。”
　　直到六岁半的时候，父母亲才勒紧裤带让叶小垛上了小学一年级。
　　班上正在选举班干部，老师任命很多孩子都做了“官”。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体育委员……，直到小组长，就是没有叶小垛的名字。
　　“老师，老师？我当个啥子？”叶小垛高高地举起了手，着急地质问着老师，她的声音非常宏亮，全班同学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她身上。
　　叶小垛在心里弱弱地想：“老师，你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差，我表现的多好啊，老老实实，团结同学，既讲文明又有礼貌，你怎么就没有想到选我也做个‘官’吗？……”
　　全班同学马上哄堂大笑，大家都笑得直到流出了眼泪还不肯罢休，老师也忍不住笑了。她转过身去面对黑板，定了定情绪，又转向同学们，用教棍敲打着教案：“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
　　一连说了四遍，教室里方才安静下来。
　　“叶小垛同学，你当然是做我的学生。”老师微笑着对她说。
　　全班同学依然在窃窃私语。
　　叶小垛的小脸红红的。她低着头，不停地拉扯着宽大的上衣衣角，一个劲地在小手指上绕来绕去。
　　老师于是和另一位同学商量，要她把小组长的位置让出来，给叶小垛先试用一周。这一位女孩脸红红的，看得出她有些不情愿，可因为是老师说的话谁敢不听？
　　“叶小垛，这样吧，我先给你当一个星期的小组长，如果你做得好就一直做下去，如果做不好，那么，这个小组长的位置还是李红的，行不行？”老师笑着说。
　　“嗯！谢谢老师！”叶小垛抓抓头，高兴地扬起脸坐在那里。她心里想：“一个个大白痴，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下可好，我回到家可以向父母炫耀一下了。还有那么多同学都是老白丁呢！”
　　放学回家的路上，同学们见到叶小垛就开始取笑她。
　　“老师，我当个啥子？”
　　“老师，我当个啥子？”
　　“叶小垛，你当我的学生！”
　　“哈哈哈……”
　　当同学们一个个都指名道姓地笑着她时，叶小垛居然豪不在意。这有什么可笑的，少见多怪！
　　“去，一边玩去，管你们什么事？”叶小垛生气地对笑话她的同学喝道。
　　回到家，她高兴地笑着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还做了一个小搭长呢！”
　　“什么小搭长呢！”爸爸笑着说，显然也很高兴，快乐是可以传染的。
　　“你们家小垛问老师要得官呢，她向老师说，老师，我当个啥子？老师说，要小垛当她的学生。后来，又让李红的小组长先给小垛当，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老师说是先让她试试的。”邻居家的汪明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笑着向叶小垛的爸爸说。
　　“去你的，破锣嗓子，就你喜欢多事儿！”叶小垛白了汪明一眼。
　　“噢，原来是个小组长啊，一个芝麻粒大的官儿，还是要的？搭着别人的空，也难怪叫“小搭长”，我明白了。我还以为你会做上大班长呢？”爸爸把头摇了又摇，笑得连烟都快拿不稳了。
　　“爸爸，你怎么也笑话我吗？”叶小垛心里很委屈，她嘟起了嘴巴，很不满。
　　妈妈也在屋里笑着：“傻孩子！唉，还向老师要官当呢！”
　　此时，叶小垛羞得直想躲进门缝里。唉，原来连爸爸妈妈都笑话自己。看来，自己还真是做“错”了？她撅着小嘴巴，一下子把自己躲进蚊帐里，一动不动，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蚊帐，哼，坏蚊帐，谁叫你又碰着我的脸，谁叫你又碰着我的脸。
　　“小垛，小垛，快出来吃饭哟！”妈妈把饭菜端上了桌子叫着她。
　　叶小垛一声不吭地躲在那里，撅着小嘴巴，继续用小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戳着蚊帐。
　　叶大善人知道，这小鬼一定是在闹脾气了。他一边夹着菜，一边笑着说：“这饭菜真香啊，嗯，我可要吃完了。其实要说咱们家小垛啊，就是比咱们两人小时候强，咱们小时候，别说一个小组长都愣没当过，而且还真没有小垛的这分胆量，这孩子将来，啧啧，不一般，一定比别人强！”
　　周芸香也笑着说：“可不是吗？想当年你小的时候，不仅啥官没当过，而且上课还偷吃葫萝卜呢！咬得“嘎蹦，嗄蹦”响被老师抓个正着，当时就让你回家请家长了。”
　　叶小垛一听，偷偷地乐了，马上从蚊帐里跑出来。
　　笑话着爸爸：“爸爸，你胆子那么大啊，上课了还敢偷吃葫萝卜啊！”
　　“嗯，我那不是饿的吗！”叶大善人老实巴交地说。
　　叶小垛顿时也感觉到了饥肠辘辘，立马端起饭碗豪不客气地吃起饭来。
　　周芸香一听，“噗呲”一声笑出来。
　　叶大善人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笑着：这婆娘，就会欺我，骂我是兔子呢！唉，算了，孩子正在长身体，不吃饭可不行，拿我开开涮，也没什么大不了。咱是好男不与恶女斗。
　　一个星期后，叶小垛的“小搭长”也被撤职了，原因是：叶小垛同学上学经常迟到，又因为遭到大家的嘲笑，她觉得自己要的这个小芝麻粒的“官”当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当老师撤了她小组长的“职务”，她觉得落个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