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光

　　2015年11月初，烈日当头，深秋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炎夏的余温。
　　此时，刚做完早操的安龙一中，传来阵阵嬉闹。
　　也本该如此的陈卫青，却干起了跑腿的工作。
　　作为班级里最咸鱼的底层人员，他总被几个拉帮结派的男生差遣使唤。
　　隔三差五，就要让他去小卖部买零食。
　　更气人的是，还老让他掏钱。
　　被从小欺负到大的陈卫青，很明白说“拒绝”的后果是什么。
　　记忆犹深的是，十岁那年他为了捍卫自己“不存在”的爸爸，被几个同龄孩子划伤了手，至今，那条不规整的疤痕还留在掌心。
　　从那以后，他就变怂了，再也没把自己想象成正义的使者。
　　至于他为什么老被欺负，也许就是看起来……好欺负。
　　精瘦的面孔，蜡黄的皮肤，常常走神的目光，不自信的驼背，加上猥琐的走姿，让他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普通。
　　除了被同学们戏弄之外，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坐在课桌上发呆，等待时间流逝。
　　陈卫青就是那种，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咸鱼。
　　……
　　“我草！陈卫青你是傻逼吗？”
　　教室里，一个男生一言不合就将陈卫青的脑袋按在桌上摩擦。“老子让你给我买自动铅笔，你给老子买个2B铅笔回来，你是2B吗？以后你给老子削铅笔啊！”
　　此人名叫罗洪斌，高一三班体育委员，长的人高马大，在坏学生的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打架斗殴家常便饭，除了学校的某些大佬，他好像真没打输过谁。
　　“罗哥罗哥，你听我解释！”陈卫青的脸贴着桌子，完全不敢反抗。“小卖部没有自动铅笔了，我就擅作主张给你买了2B铅笔！罗哥饶命啊！”
　　如此低声下气，是陈卫青儿时，从来不敢想象的画面。
　　从出生开始，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妈妈告诉他，爸爸是个骑士，去征战四方了，只要他永远保持善良，爸爸就会回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可笑的谎言，不攻自破。
　　但他依旧在别人嘲笑他是个野种的时候，骄傲的捍卫自己有个骑士一样的爸爸。
　　然而，在他最需要那个男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击退那些勇猛的“坏蛋”。
　　对自己不好的人，都叫坏蛋不是吗？
　　可那又如何，坏蛋照样每天开怀大笑。
　　他将人生百态逐一分解，在孤独长大的岁月，理解得万分透彻，所以面对罗洪斌的霸凌，他娴熟的喊出了自己的台词。
　　不过罗洪斌还是死摁住他的脑袋，在全班男女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展示自己的雄风。
　　“我罗洪斌也是你能擅作主张的？没有自动铅笔，你他妈就能给老子买个2B？草！气死老子了！看老子不捶死你！”
　　在罗洪斌抬手的那一刻，陈卫青赶紧开口：“罗哥饶命！罗哥！是我疏忽了罗哥！罗哥饶我一命，我以后天天给罗哥削铅笔，将功赎罪！”
　　“行了行了，老罗，一支铅笔多大点事？待会儿再收拾他，过来打牌！”
　　“就是啊，老罗，别老欺负他，他还要给我们跑腿嘞。”
　　“行，看在我哥几个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明天好好表现知道吗！”罗洪斌给了陈卫青一巴掌，这才松了手。
　　“是是。”陈卫青点头哈腰，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上高一的时候，来到新环境的陈卫青想一改之前软弱的形象，表现得很拽的样子，结果军训那天下午被人揍了好几分钟。
　　女班长上前喝止，好心为他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却被她男朋友误解，于是又被两个叫苏刑和蔡文的人揍了一顿，然后他放狠话，要去告老师。
　　可转念一想，安龙一中的校规并不算太严格，打架这种事情，塞点钱十有八九都开除不了。
　　可想而知，今后肯定要被他们加倍欺负。
　　于是，他又怂了。
　　但是啊，咸鱼也想翻身。
　　如果、如果某一天，他被上帝选中，成了救世主……
　　那他也想尝尝欺负人的滋味啊！
　　……
　　下午放学，陈卫青背着书包，在沉静的夕阳中，搭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十分钟后，他走进小区，拧开家里的锁，一进门就听见了“喵喵喵”的奶叫声。
　　反手关上门，他蹲下来，把一只黑白相间的狸花猫举了起来。
　　“老妹儿饿了没？咸鱼喂你吃咸鱼好不好？”
　　小猫咪只是喵喵的叫，高冷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意。
　　它是只小母猫，只有五个月大。
　　他家养了好几年的老母猫，某一天竟然跟别的猫私奔了，留下一堆崽儿，只有它活了下来，就取名为了“小崽崽”。
　　陈卫青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和小崽崽同病相怜，就各种对它好，有什么吃的都要放在手心给它闻一闻……然后自己毫不客气的吃掉。猫粮除外。
　　小崽崽老以为陈卫青会喂它，所以陈卫青每次放学回来，它都会跑过来迎接。
　　陈卫青心想，这个世界除了老妈，好像就小崽崽在乎他了。
　　“心地善良”的陈卫青抱着小崽崽走进厨房，正准备喂猫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几声砸巨响。
　　本以为只是楼上住户传来的噪音，没想到，下一秒……
　　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穿透了整栋单元楼，“轰隆”一声巨响，击碎了桌椅，正好砸在了他家地板上，瓷砖瞬间碎裂，形成了一个一米宽的坑。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小崽崽一腿蹬在他脸上，撒丫子跑没影了。
　　“喂！忘恩负义啊！”陈卫青大喊一声，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脚边的大坑。
　　坑里，有三团不规整的光晕，它们有拇指般大小，像有什么磁力一样，悬浮在坑的中央，将陈卫青的眸子照得色彩斑斓。
　　三团光晕分别是黑色、红色、紫色，里面飞舞着五彩缤纷的丝线，它们散发着压迫性的气息，让陈卫青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呼吸。
　　等回过神来，陈卫青的手已经控制不住伸了过去，碰到了那团红色的光晕。
　　刹那间，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钻进自己的血管，吞噬他的筋脉，肆虐他的骨肤。
　　短短一秒，他的灵魂似乎具体化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出现在他的感知当中。
　　这让他头痛欲裂。
　　“啊——”
　　在青筋暴跳中，他仰头嘶吼。
　　皮肤上的血管，隐隐透着红光。
　　而他那双眸子，也变成了噬人的血红色，那声凄厉而又长久的咆哮，更让他犹如一只恐怖的恶魔。
　　等他缓过来，已经是两分钟后。
　　他的外貌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此时的他，像干了一场重活，大口喘息，汗流浃背。
　　他看着自己的手，再也找不到那团红色光晕的痕迹。
　　于是，他将目光伸长，看向了另外两团光晕。
　　这三个“天外来物”，莫名散发着一股吸引力。
　　他再次，不受控制的伸出了手……
　　“嘶！”
　　这次，碰到的是黑色珠子，却只是被烫了一下，他本能缩回来，使劲甩了甩。
　　但这一下，把陈卫青烫醒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意识到这玩意儿不简单，赶紧缩着屁股退后。但他的目光始终离不开这两团光晕，不知不觉中，他竟又爬回去，对另一颗紫色光晕伸出了手。
　　这次，没啥反应。
　　陈卫青轻轻松松将其握在了手中。
　　他握住的好像是一颗富有弹性的球，但仅凭肉眼看，他像是握住了光。
　　陈卫青眨眨眼，然后粗鲁的将其揣进了兜里。
　　他趴下来，细细打量起最后一团光晕，接着用手碰了好几下，都只能换来滚烫的触感。。
　　就在这时，警车的鸣笛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陈卫青只好放弃，跑到卧室，把兜里的紫光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