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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已三生。
浮生若梦，冷暖自知。
念及眼前，无比的愤怒，远遁一空。在这关头，身已重伤，原本固守的心神，松懈与否都无济于事。
他累了。
空中，被数十个人半包围的杨东一身褴褛，嘴角鲜血溢出，却依旧气宇轩昂。大乘期的他已有千年未流过血，此刻却是挺立身姿，无意擦拭。这十几人也是多处挂彩。
“东……杨东。”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虽身处半空，却好似脚踩实地，微低着头一步一步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双拳紧握微微颤抖。他有点不敢看杨东已经平静下来的双眸，微微嗫嚅着，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直视对方。
杨东同样直视着对方，又似乎思绪飘远，回忆起和对方相处的一幕幕，两千年之交；又回忆起时常做过的梦，梦里有声音告诉自己，三生已过，一世无名、二世万年、三世无念，那个叫地球的地方，那个称为仙域的所在，那个……虚无的曾经。
有一个声音，告诉杨东，没离开过。
默默闭上了双眼，杨东淡淡道：“明道掌门，别来无恙。”
明道将愧疚藏在心底，不想以愧疚化悲悯，他知道，杨东不需要。再定神，明道同样恢复平静，缓缓道：“没想到，你修为已达大乘，令我派猝不及防。师叔将至，你已无力回天。”顿了顿，“无力”二字无意间加重了语气。
天朗气清下，弥漫着肃杀。
杨东不曾理会，只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明道不语。
闭上眼的杨东双眸猛然圆睁，凌人的气势骤然再度释放，一世，无可争！
二世，无可争！
三世，无可争！
那么这一世呢？师父告诉自己气运太盛，周围无人能消受，便克父克母，克师克友，到头来孤身一人，众叛亲离。师父与世无争却愿以一己之力压制所谓气运，以一己之力创立小门派造福贫苦百姓，却无端惹来三大门派灭门之祸，气运何其盛也！
“哈哈哈哈哈哈……好！”突如其来的癫狂，此恩才是无福消受，此恨已然滚滚滔天！杨东再度出手，运转已尽枯竭的的真元，将一件件被修真者视为半条性命的灵器法宝齐齐祭出，同时将储物戒指中仅剩不多的丹药尽数吞下，双目通红，长袍激荡。
众人戒备，明道暗自苦笑一声，他不曾后悔，只是无奈痛心，上命不可违！自古忠义难两全，他此刻多么想大吼一声，多么想替兄而死，却只能选择退后收剑自顾，心下茫然。
杨东先发制人，金光一逝，瞬移到一名渡劫期老者身前，灵器无力同时控制，便直接真元运出，爆喝一声：“爆！”老者猝不及防，被震飞百米开外，口吐鲜血脸色煞白，却是杨东自爆了一件来之不易的上品灵器，以图先声夺人。
杨东恢复冷峻的脸庞上，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接着杨东一件件的法宝灵器纷纷爆开，众人狼狈不堪。而反应过来后，却是无一人身亡，明道再回过神，十几人已然缠斗于一处，光亮肆意，速度绝伦，寻常之人看不出端倪。
明道能看清，杨东已经属于困兽之斗，但求痛快一场，沌虚宗众人一时之间竟奈何不得。这十几个门派长老和弟子大都处在合体期或者渡劫期，明道并没有派出散仙，果然大乘已然强横如斯。
犹豫片刻，挣扎少许，明道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门派损兵折将，因为杨东的攻势越发没有克制。他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御！明道痛苦高呼：“杨东！灭你满门者，是三大门派！”
杨东双眸的通红淡化少许，清明多了几分，爆开最后一件灵器借以脱身，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杨东知道，明道不会无的放矢，不会告诉自己已经了解的消息，只是静静等着后话。何况，一如暴风雨前的平静，杨东此刻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想让昔日的兄弟太过难做。虽然他也恨明道，恨他和他的宗门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的亲人，但事已至此，解脱在即，不想让明道亲自出手而让兄弟更加心痛。
杨东知道，如果有机会，明道会亲手给自己送上一程，而后一同陪葬。这是多年前三兄弟结拜时的誓言。修真之人，誓言一立，就是天劫同庆，不可违背。违背者，永无晋级之机，更有杀生之祸。所谓因果，无人不晓，却无人能参透。
于是杨东冷峻的脸庞骤然释放出笑意，那笑意中的决然，被明道第一时间捕捉到。
明道顿时大惊，不想让杨东魂飞魄散之后还要做个糊涂鬼，指了指天上正欲直言不讳，略显急迫的声音回荡天边：“东子！三大派……”
话音未落，杨东身体突然膨胀，在刚好赶到的中年状男子宗全凛然的注视中，在沌虚宗围攻的十几个人近距离的惊恐目光下，乍然释放出刺眼的光华。
“明道！柳家，还需要你！”
随后，元婴自爆！
你们杀我师父，灭我宗门，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住手！”
“停下！”
“唉，不该至此啊……”
“……”
在这自爆的关头，周围突然出现许多大能，既有修真者，也有魔族，还有妖族老祖，齐齐出手制止、叹息。虽然他们不知道杨东的姓名，但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此人不能死！虽然没人知道这种感觉是哪来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同时赶来阻止杨东的自爆，哪怕他们之间还有人相互仇视。
无奈杨东已经断了希望，哀莫大于心死，此刻只想随师父而去，此刻只想挣脱三生三世之扰，最终还是在一众惊骇的目光中，绽放了最后的光华。
“嘭嘭嘭！”连同十几个围攻的沌虚宗人，杨东永远的消失了。
这一刻，骤然倾盆大雨似乎天地共哀；这一刻，周围的大能们似乎才恍若般清醒过来，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压下心头疑惑淡淡用神识扫了扫周围，便各自离开，就仿佛未曾出现过。
明道怔然，他刚刚在杨东元婴的自爆中消失了的双腿又恢复了过来，重新换上道袍后，宗全复杂的目光刚刚收回，来到明道身边。
“见过师叔。”明道见礼后，一言不发。
宗全话语间多了几分怅然，看向远方道：“当初你们三人，我最看好杨东。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师父又心志坚定，我便按捺下了收徒的心思。没想到，他被他师父连累。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那家伙的修为竟不下于我，藏得太深了。”只是不提刚刚他也出口阻止之事，仿佛在潜意识里忘记了一般。
明道怔然不语。
…………
此刻，又或许是无尽岁月之后，宇宙无尽处，传来悠悠长叹。
“没想到，这气运强势如斯，临死前牵动了整个修真界的心神，要保下他。”
“如你所愿，这般气运，亿万年间不会再出现了。”
“你们两个，时刻不忘研究这对我们来说都是缥缈的存在，何必呢。看本尊九变……”
声音淡去后，无尽处又恢复了亘古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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