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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一股刀锋一样的气在陈平凡肺腑里刮过。
他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睛圆瞪，良久才回忆起如何呼吸。
双手胡乱摸了摸胸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敷着一些草药。
“赫赫—”陈平凡轻笑，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黑熊王凑过来，毛茸茸的巨头利齿交错，呼出一团臭气。“小子，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
说来奇怪，陈平凡在黑熊王毛茸茸的脸上看到费解的神情，有什么能令一头会说话的熊费解的呢。
“我只是处理下伤口，是你自己，我从没见识过你这样的怪物，你虽然一击捅死了血妖，但是血却像喷泉一样，十秒之内必死无疑，就当你马上见诸天君的时候，你的头发变得如月光般苍白，伤口不可思议的愈合了，一定有什么神在保佑你。”
“或许我只是运气好。”陈平凡说，他也不能理解这件事，他体内有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这可不是什么运气，你和剑往生真像。”又是一股臭气扑来。
提起父亲，陈平凡心中凄凉，将黑熊王毛茸茸的大脸扒拉一边。“我都能遇见一头会处理伤口的熊，这还不叫运气么？我昏迷了多久？”
黑熊王说道。“一天。”
“一天！”陈平凡说。
“不多不少，只是一天。”黑熊王说。
“那他们，都走了么？”陈平凡话中带着期待。
黑熊王晃晃脑袋。“走了，那女人领着六个小跟班离开这了，既然你活下来了，我也该走了。”
“你去哪里？”
“林海。”
“那里有什么？”
“适合我生存的环境。”
“你应该跟我一起走，离开这，到外界去。”陈平凡邀请黑熊王。
黑熊王毛茸茸的大头摇了两下。“外界？不行，时候未到，不过在未来，或许我还真需要你的帮助，到那时候我会去找你，前提是你的实力要非常强大。”
“算了吧，世界那么大，你怎么找到我？”
“我记住你的气味。”黑熊王调转身子，朝林海方向走了。
黑熊王的背影散发着一种跨越无尽岁月的孤独。
陈平凡在藏宝室的石灵身上也感受到过这种孤独。
那种感觉是，只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一直想要寻找回家的路。
熟悉的村落，已经没有活人了，只有剑祖的木雕千年如一日，远远看去，让人会产生那是一个屹立不动的人影幻觉，站在尸体堆中间。
陈平凡小时候每次在它脚下走过都很害怕，它身上的苔藓，和被烈日暴雨挤破的裂痕，都让木雕看着像个来自田间的稻草人。
如今陈平凡的身高已经差不多与雕像持平，木雕手中的蓝色宝剑被族内最优秀的大哥剑雨笙取走，现在的木雕更像一个孤独的守护者，光秃秃，瘦巴巴。
当初的恐惧到现在已经消匿殆尽，但陈平凡仍旧避开了剑祖的雕像。
他只昏迷了一天，一些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强忍着吐意开始拖拽尸体，装上推车。
一开始，陈平凡还幻想着找到父亲的尸体，但老墓场那里只剩下房子的残骸和骨灰，被风吹成了一幅灰白色的抽象画作。
剑历的尸体不见了，或许剑离别走之前
将其埋葬了。
陈平凡将族人尸体带到剑冢埋葬。
把剑厉没收的所有武器集中在一起，为每个坟头插上一把剑。
接着他开始做安魂灯，一个接一个，每个剑柄上挂着一个，到了夜晚，剑冢变成一片灯笼组成的光海。
这些事耗费了陈平凡很长时间，加上守灵，整整七天不眠不休。
在第七天的夜晚他离开剑冢，来到海边将塔楼点燃，熊熊烈火照耀整片不会流动的玻璃海洋。
陈平凡心里充满复仇的怒火，又夹杂着痛苦和无奈，虽然杀了所有血傀儡，杀了剑历，但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内心充满煎熬，自我怀疑不间断：是我害了剑族么？是我让血傀儡失去控制么，我没有脑子，是我害了所有人，我想您父亲，以前您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现在该怎么办，明明我已经为您复仇，内心却好空虚。
大哥他们都变的好陌生，不知道为什么跟那个女人走了，她是我们的敌人啊。
陈平凡实在想不通。
塔楼足足烧了一夜，他也想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在痛苦中挣扎，他想起父亲为他做的一切，想起了剑历的背叛，兄弟们的离别，也想起了他忘记的某些事。
渐渐的，困意包裹他，在一次眨眼闭眼后，没在张开，直接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空昏昏沉沉，塔楼熊熊燃烧，乌鸦在天空盘旋，那些鸟似乎能闻到死亡的味道。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陈平凡知道自己身在梦中。
梦不管多么贴近现实，但总透着诡异的气息，就像天上的乌鸦，基本他陈平凡做的每一个梦都有它们的身影，如同他的专属梦魇。
亲手埋葬的族人把他围起来，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陈平凡潸然泪下。
“是我害了你们。”
族长剑风雷走出来，“孩子，不要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大家都死了。”
“谁都会死亡，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是我？”陈平凡哽咽。
“因为你是他（她）的儿子，遵循祖训，找到七座高塔，你会从中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这跟父亲说的一样，可是，为什么是我？我该怎么做？”
“你性格温和，天性善良，需要改变自己。”
“我还是不明白。”陈平凡自语。
燃烧的塔楼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门，它分开火焰，像一道恒古不变的剪影。
所有人向那道门走去，临走前默默看向他。
陈平凡内心逐渐崩溃，最后一个人就要溶解在白光里，他愤然起身，一同冲进那道白门。
一只强有力的手抵住陈平凡，看着那只手的茧子，抬起头，“父亲？”
看清人脸，陈平凡惊的后退几步，想要抽剑，却摸了个空。“是你？”
刑罚长老剑厉悲惨一笑，“我倒是希望你跟着进来，秘密只有亡者才会知晓，去找那些塔吧，里面有无穷的力量，那些塔，会为你开门。”
一股力量将陈平凡推开，白色的门随之闭合。
这一次，陈平凡真正睁开了眼睛，看到塔楼的灰烬在阳光中飘零，洒落周围，粘附在身上。
“愚蠢的梦。”陈平凡站起来，把骨灰一样的东西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