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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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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树的神智恢复了清醒,放眼看去。
  依旧是黑色的望北城,
  也依旧,什么都没有变化。
  在他的心里,似乎也可以真的习惯,并且接受这个怪异的去了又来的梦了……
  “不对……不对!”
  云树忽然急声喊了出来,眼珠快速地摇动着。
  这里,怎么会没有变化?!
  上一次,遇到的那只黑色怪物,已经给他带来了新的答案——
  这里,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而是另一个世界!
  “……刀!我的刀!”
  在瞬间升起的危机感中,云树立刻开始呼唤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倚靠。
  这一次,他总算摆脱了恍惚,能有机会仔细地看着它出现了。
  银色的光芒,由零星光点变成了束,开始于手心里向外散射而出。随后,在云树虚握着的手掌中,开始生出了触感。那些光芒,真得是在化为实体,它慢慢变得凝实,撑起了他所有弯着的手指。接着,这种散发着银白光芒的‘东西’,开始向外延伸着,慢慢地,有了刀的形状。
  心伐,正在被他召唤出来。
  “原来,就是这样么……嗯?!”
  云树脸上的惊奇地微笑忽然僵住。他的眼睛渐渐睁大,脸上惊讶的神色也越来越重。
  然后,它们又被出现的越来越多的惊喜,尽数挤到了一边。
  最后,当心伐再一次彻底出现在手中时,比之前足足长了两倍!
  惊与喜皆在,云树定定看着刀,这样的心伐,已经真正地有了战刀的样子。
  “你居然……在生长?这又是为什么呢?”
  惊喜过后,云树只觉得心口再次疑惑塞紧了。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总是他在十六年中,从未遇到过的事物。
  “或许……是因为我,变强了?”想了一会儿,云树自然自语道。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在身体的各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创伤。
  是因为吃了那颗神奇的红豆?还是……只要自己从现实进入到这里,身体就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总有怪事情……”
  云树皱眉道,而后用力一晃头,暂不做他想。先抬起了左臂,将胳膊曲起,再慢慢地握起了空着的手。伴着咯咯吱吱的关节声响,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整条手臂上,传出的肌肉与肌肉之间互相咬紧,所带出的那种力量感。也能深刻地比较出,相较之前的身体,他已然多出了不止一筹的气力。
  带着喜悦的感觉,云树再细看向不远处的城墙,在城砖上,每一道细微的颗粒,都可尽收眼底。而当他下意识地估量自己与四周墙壁的距离时,所得出的结论,好似一下子就呈现在了脑海中。
  想起了师父与师兄多次在平日里的描述,云树嘴上的笑容一下子大了起来。
  “意生境界,意生境界!”他用力握拳,低声喊了出来。
  心跳的略欢快了些,云树拔起脚步,跑到了月城内墙下,踩着墙角的阶梯,登上了望北城的城头。脚下已是突出到了城墙外的马面,云树又一蹬脚,直接跃上了垛口,接着盘着腿坐了下去。
  带着些许兴奋,云树把刀摆到膝上,互相磕着两只拳头,望向远方看不透的灰黑浓雾。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现在就清醒过来,将这个消息告诉院中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以现在的身体和感知,当自己再一次使用贺王刀时,又会达到什么程度。
  “不过……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云树又苦了脸。
  因为同以往比,再加上受了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刀伤,他隐约能意识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在这次的黑色世界中,比以往待得还要久一些。
  用力地按下了这些苦恼,云树复又想到了令一件能稍稍安慰自己的事——
  既然自己又来到了这里,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一点,他没有被那几个人杀掉。
  虽然没有机会去体验真正的死亡,但想来,死,肯定要比这样糟糕的多……
  而且,自己的身体,也应该被赶来救援的人发现了,然后送回到了小院。
  云树默默用力地一点头,自言自语道:“肯定是这样!”
  在那个院子内的每个人,都对彼此有着最为坚定的信任。
  “对了!那个独眼人……”
  到这里,他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巷中的战斗。可是,随着回忆,在云树脸上的表情,却慢慢地尽数散去。
  当时在小巷中,应是由于那颗绿豆的缘故,云树突然便觉身体与力量尽数恢复,并且提升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地步。由此,他在将九刀踹过高墙后,还能用出空沙。全面强化的速度和力量,那一次空沙展现出的威力,大得令当时握着刀的自己都难以置信。这样的足以震惊并感动自己的力量,着实令人怀念。
  不过……
  在用出空沙之后,和,在他被多出来的那些异样的身体感受与思想吞没之前……
  于这两处之间的那段时间里——
  他的眼中,看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世界,以及新的事物,心里也浮现出了莫名,但极其深刻的杀意和仇恨。这些,还让他在当时多出来了一种心智——那种对万物,甚至对自己,都抱着蔑视和摧毁的疯狂心智!
  而后……
  云树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从心底,到每一根汗毛,都感觉到了冰冷。
  “我变为了一个怪物……”云树喃喃说着,垂下了头。
  在于小巷的最后时刻,他完全丧失了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云树还很清楚地记得,在那一次,当秋熠试图帮助他,结果却引动出了黑色火焰的那次梦境。在那次梦境的最后,他从险险将自己的心脏给捏碎的幻觉中,挣脱了出来。他的心脏,或者说,是他的没有被黑火彻底烧尽,所留下的那一点点意志,拯救了他自己。
  在那之后,每当云树自己偷着回想起那个时刻,都会或多或少的,在心里有一点点自豪——拯救了自己的自豪,这会令他感到振奋,感受到自己的坚定与强悍。
  但是,现在呢?
  “第二次了……”沉默了很久后,云树轻声对自己说道。
  已经有两次,他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使他活了下来。
  第一次,是在带着受伤的肩膀醒来后。云树怎么也回想不出,他到底是怎样从那只黑色的巨狼口中逃脱的。那次梦境,和肩后的伤口留下的,是难以摆脱的耻辱感和畏惧。
  不过,在直面萧云越的手下,以及直面那一批杀手时,他用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击败敌手,冲破了这种令他感到无力的恐惧。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所必然经历的过程,洗掉了这份屈辱,冲破了那种畏惧。
  这种由自己抓住,并令自己重新强大起来的行动和意念,甚至都可以盖过死战和掠夺生命的恐慌和不适。
  而第二次,便是现在。
  云树翻搅着在小巷时所留下的模糊记忆,在头脑中,一瞬间便尽数是纷乱的残影,扭曲的面容,沉重的脚步与呼吸……伴随着他的刀四处斩下,随之响起的惨叫,一道又一道留在身上,再一点点渗入到骨髓中的疼痛……
  再然后的画面,是与眼前纷飞的残破肢体与内脏,还有,还有,那只在手里的……别人的心脏!
  “我,我竟然……捏碎了……”
  他用带着痛苦与悲伤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
  胸腹之中,开始生出了无比强烈地恶心感,和无比强烈的……愤怒和厌恶!
  云树猛然抬起右手——
  “你这个……”
  他抄起了放在膝头的刀,接着,把刀锋压在了左手手腕后。右手按下,极其锋利的刀刃,咬进了腕处的皮肤。
  除了漠然,在云树此时的眼里,没有了任何情绪。
  手上的力量慢慢加大,刀锋一点点地没入了手腕。
  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上,也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
  ……
  ……
  “快来人!云树这里!”
  游云半身探出门外,扬声高喊,立即就把在院内的所有人,都拽进了云树的小屋。
  “这里!看他的手!”
  等众人将视线移到了游云指着的位置时,便尽都挪不开眼睛了。
  躺在床上的云树,依旧还处于昏迷,但在露出被子的手腕上,鲜血正一股股地涌出来。
  “他这里有一个切口!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切口,刚刚还是好好的……”
  游云已回到了床头,用力掐着云树的胳膊,在云树腕下垫着麻色手巾,此时几乎都被浸染成了深红。
  “伤药!”秦临川转头喝道。
  后面的晏离与甄陶立即撞出了门。
  ……
  ……
  ……
  “懦夫!”云树大声吼道,咬紧牙关,猛然拉起了右臂。
  “嗤”得一声,他将心伐刺入了身旁的城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云树用极低的声音念道,紧接着,他撑膝站起,再拔出了心伐,望向四周。
  “这个……该死的地方!”
  心里不住地涌起后怕,云树看向自己的手腕,急促地呼吸着。
  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总有一种他所体会不到的东西。它们悬浮在每一寸的空气中,会使他的坏情绪变得更为沉重,使他越来越压抑,渐渐低趋于混乱,直到走向最后的崩溃……
  但这里,已经成了他必须要面对的地方,也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来到的地方。它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拖进来,他也完全无法左右这一切,似乎,这就是一个——
  “死结……”云树轻声说。
  而被这个结绑住的,就是他的心脏,和他的一切。
  如果,它无法解开,那么——
  “你就,碎了……”云树拍了拍胸口,看着自己的心口。
  而后,疲惫如潮水一般,将他团团包围。
  是从何时起,这里变成了一个可以杀人的梦境?又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某些东西的玩偶?明明,自己正以这十六年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过的速度强大起来,却反而,越来越掌控不了自己的脚步。
  很多次,他都在不停地,试着坚定自己的信念。而当他终于做到这一点后,在前一刻积累起来的自信,便会立即被新出现的东西动摇,摧垮。
  这是最令人痛苦的挫败,带着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它们,会在疑惑与绝望编织起来的深渊中,悄无声息地占据心房,再将所有的信念,尽数杀死!
  对于在这个世界里的,深深地埋藏在黑雾之中的庞大意志,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他的心,又能有多大?
  他,还能撑多久?
  “这些,就是人生么?可为什么,我的人生,和别人的比起来,那么的不一样呢?”
  “这个鬼地方,除了伤,和死,什么都带不出去……更没有人,能在这里帮我……”
  “有越来越多的事,想不明白也做不到,到现在也只是大家的累赘……我还能怎么做呢?”
  “刚刚我在用刀切自己时,没有感觉到疼……这样可要比被那种黑色的狼咬死好多了……”
  云树的目光再次变得呆滞,一直自言自语着。而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再度缓缓将刀提起,直到,把心伐放在了肩头。
  刀刃向内。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左手也握了上去。
  “似乎,很容易……”
  ……
  ……
  ……
  少阳山深处。
  沙……沙……
  沙……沙……
  黑氅的底端,不停地抚过堆积在地上的枯松叶。两只精致的紫棠色软靴的靴头,交替地从黑氅里露出来。
  忽然,黑氅一摆,停在了原地,将靴子也都遮了进去。从黑氅里,探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手指微微并拢,随后抬起。
  “请等我一下。”
  听起来满是空灵之意,又稍稍带着羞怯的话语声,从黑氅之上的面具后传了出来。
  这时,在停下来的女子的周围——
  鹿,野猪,獾,青羊,狐狸,老虎,啄木鸟……
  大大小小,几十只动物,都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十分怪异的一幕,十分怪异的队伍。
  甚至,就连森林里最凶暴的红豺,都加入了进来。在这个时刻,它们褪去了与生俱来的杀意,让森林里最胆小的松鼠,都毫无警惕地走在了自己的身旁。
  接着,女子轻撩起了大氅,半跪在地,而后静止不动。
  一只野兔蹦过来,往她的垂下的手里钻去。
  “一会儿就好了……”
  她悄声说着,摸了摸兔子梗着的小脑袋后,将手收了回去。
  面具之后,她的双眼已经合上,在黑氅下的双手放在膝头,十指交叉握紧。
  “为什么我会忽然变得迷惘,又感到害怕?”
  “是因为那个人?那天夜里遇到的人。”
  “能经受住那样的残酷战斗,什么事,能让你这样迷茫?”
  “曾经,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有一个人,和你很像的一个人,他告诉我,人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呼吸,都是有意义的。愿我的信念,也能帮到你。虽然,这是最后一次了。”
  ……
  ……
  ……
  在云树的双手即将加力之时,于的心伐之上,银色光芒霎时灿烂,将他他周围几十丈的空间全部笼罩在内。
  光华如水,它们以云树为中心,漫过周围几十丈的墨色城墙。于恍然回神的云树眼里,在他的脚下,如同铺上了白银做的地砖,而于头顶和四周,他看到的也不再是黑雾翻腾的天空,而是如玉一般的光芒撑起的空明屏障。
  心中的阴霾,在一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法描述,又好像是他一直在等待着的,最真实的。
  “不要怕……”
  “这是……最后一次了……”
  极其轻微,却又好似能盖过一切的话语,突然回响在了他的脑海中,久久不去。
  “是谁?”
  云树猛然睁大眼睛,喊出了声来,带着如海潮一般地,在心底猛然翻涌起的无数情感。他茫然四顾着,却再也感受不到更多,生出的莫名情愫,也尽数随着那两声话语,渐渐消失。
  “你……别走!别……”
  云树想再呐喊出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对谁,对哪里讲。但他心里知道,这一次,他错过了一些东西,一些,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一种预感,浮现在了心头。似乎,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向他,和整个世界告别。
  ……
  ……
  ……
  女子重又站起。
  “我们走吧。”
  怪异的队伍再次出发,她随着那些动物,向山的更深处前行。
  在黑氅下,女子合着的双手慢慢放下。
  “我在最后做的这件事,就是我对这片天下给出的答案。”
  女子的脚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从容与坚定。
  “百里天涯,在黄泉之中的你,能看到这一切么?”
  ……
  ……
  ……
  云树将手握紧,身上洋溢着的感觉,依然还在。
  他低头,举起心伐,凝视着它。
  心伐上,依旧散溢着银色的光芒。
  那银色的光芒……
  云树怔怔地看着它,开始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他复又默默地盘膝坐下,眼睛从没有在它身上移开过。
  渐渐地,一种感觉悄悄出现,令他的心莫名得痛起来,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痛。
  ……
  ……
  ……
  黑暗的世界中,在望北城头盘坐着的云树,终于从摆在膝头的心伐上收回目光,带上了略有些愧疚的表情。
  “真是懦弱啊,居然做了这么多丢脸的事情……站起来!”
  他大吼一声,再次立直了身,用力攥了攥心伐。
  “你在这里,还有……你。”
  “说好一起去破开黑暗,可我却总是食言,真是抱歉。”云树盯着心伐,压低了声音,“你是通过这把刀,把声音送来的吧?我一定要找到你……”
  说完,云树走向了不远处的角楼,那里是城墙上最高的地方。
  “就让我们选择一个方向,然后杀出城去,再也,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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