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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战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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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北城中,阳光斜穿过檐下的红幡,在地上印出了一个扭曲地‘酒’字。
  “九刀的情况如何了?”
  “无恙,那夜王爷通过白泽魂灯,又一次送来了力量。而且,应是他的本元之力,九刀的气儿一下就大了。再加上我带着的‘复婳女帝’,今天已经可以下床了!”
  “嗯,那就好,现在就只需要等云树睡醒了。”
  酒馆之中,魏渊海正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抱着酒葫芦。而于鑫正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烟杆。
  “对了,我说于鑫啊,你咋就不爱喝酒呢?烟,酒,不分家嘛!多可惜的事儿。”又过了会儿,魏渊海咽下了一口酒,皱着眉摊手问道。
  “哈哈,我何时说过不爱?”于鑫吹出了一长溜儿烟气,再道:“我和九刀一样,碰了酒便不想停下,这样太容易耽误事情。往严重了说,这就是送人头嘛……由此,我出行在外时,干脆一滴也不沾。”
  “有毅力!”魏渊海竖起拇指,赞了一声,“不愧是昔日炎王的弟子,你和秋熠都是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于鑫笑起来,说道:“将军这么说,倒是太高看我了。平时不喝酒,其实也是为了清醒着,伺候那个小醉鬼。不然我俩走哪喝哪,不得真把王爷气的扔下战王军,提着刀来找我俩?”
  “哈哈哈!”魏渊海大笑,随后道:“说起来,我们倒是太久没看到战王了……”
  “这好办!”于鑫一挥手,“我已写信送去西陆,等前来支援的战王卫来到,和我们一起将这里的事了了。两位将军和你们的四位徒弟,便和我们一同去往往西陆!如何?”
  魏渊海听了这话,轻佻地面容倒是略微严肃了下来,老人细想片刻,点完了头却又摇头,开口说道:“去西陆,倒是不错地主意。那里,也是晏离他们几个,最该去的地方……不过对我来说,怕是不一定的。尤其,还有那个老顽固……我俩一个瘸了,一个快没了肺,估计都走不动喽!”
  “将军说哪里话!凭您二老的修为,怎么能产生如常人一般的想法。”于鑫摇头劝道。
  魏渊海摆摆手,“修行之路,越往上行,便是主靠心志,天资反而还在其次了。我于殇莽群山失去了一条腿,那个老顽固被霜王弄坏了肺,先是大损躯体经脉。而后,王上却于天启陨落,一下子便失去了心骨啊……我浑浑噩噩了十来年,心也跟着死了大半。要是没有那几个好徒弟吊着,还有红豺身上的怪事情,早就撑不住啦!”
  于鑫闻言长叹,说道:“如今,望北风起云涌,在两位将军的心里,应该能多些盼头吧?”
  “嘿,盼头,倒是多了的。”魏渊海点点头,“看天下大势,我观东州战力,底蕴日渐深厚。有很大希望,能在这一两年内,将兴君摧垮,打到铁氏野心丧失!这样,以麒麟王,加上梁氏兄弟与方朔的能力,安定北方,再图谋天下,也是未尝不可……另外,致使望北山中的野兽发生异变的背后事物,也藏不了太久了,红豺的牙再长,也总得不耽误它们闭上嘴。最后呢,在你过来后,我等又得知了战王的意图,已是心中大慰。”
  “那就好,就请将军期待最后的结果!”于鑫一笑,随后再向前探了下身子,“不过,在我听了秋熠的复述后,在下觉得将军您,应是还有两处心结的……”
  “哦?心结?嘿,你倒是说说看。”魏渊海似是起了些兴致,挑眉说道。
  “这心结之一,将军,您还在介怀当年的神武卫与战王军,未能彻底荡平虫巢吧?”
  魏渊海怔住,脸上又泛起了思索和回忆地神色,片刻后老人颌首道:“的确,当初被王上强令退出陀拉卡,我自然是不愿的……谁不是呢?这么多年,我也没能猜得透王上的想法。”
  “将军,到了如今,关于这件事,已经被王爷找到了答案。”于鑫轻声讲道。
  “答案?找到了答案?”魏渊海猛然放下酒葫芦,忙从摇椅里撑起身来。
  于鑫回忆片刻,说道:“也只有王爷那样的人,才能在神灵一般的黑王后,发现真相。纵使王爷身为西陆之首,军中之魂,但每次大战,他依然最先陷阵,最后撤退。由此,当今的战王军,虽不敢说战力举世无双,但意志必然为神州最盛!三年前,我们在黄沙海的西方,瓦解了在这十余年里,最大的一次虫潮,所有人为之振奋。而后,王爷也做了一件事——他在我们庆祝的时刻,竟孤身一人,潜入进了陀拉卡!”
  “……如果不是在现在,我还知道战王仍然活着,在当时,我定然会觉得他在寻死!那个方寸之地,都能冒出十只隐沙来的恐怖地方!”魏渊海惊愕良久,方又急忙说道。
  “是啊,谁能想到呢……等我们看到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返回大营的王爷,都是差点没吓死!”于鑫目光复杂,叹道:“但即便那样,王爷依旧与往常无二,仍谈笑风生,顺便又给我们带来个“惊喜”!他可是当今,唯一能令西陆所有的势力,都为之折服的人啊!若是他有失,那个后果,真是……”
  “嘿,贺长安,贺长安!每一次,战王都能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等新的答案,那就是他的王者之名,因何,能被冠以为“战”!”魏渊海摇着头,感怀地笑起。
  “哈哈,就是如此吧。我年幼时,总听老师讲起,他的那位二哥是何等之威风。我与秋熠等,都是不信的,均觉得如今世上,已不存在能与老师比肩的人。结果,当我亲眼见到王爷的风采,只是一场,便服气了!”
  魏渊海点头,深以为然。随即老头又是一愣,抬手再截道:“好了好了,咱暂别夸他有多威风了,这个随时都可,且说当年之事!”
  于鑫见老头脸上的难耐之色愈发显露,也不再卖关子,答道:“其实,王爷与将军一样,身为三军统领,他意图攻克陀拉卡之心,更为迫切!将军肯定也能体会……王爷还曾提及,昔日黑王忽然出现在王爷身前,其实,只是仅仅说了四个字:‘立即退兵。’”
  魏渊海怔住,“战王退兵,只因为这么一句话?”
  “由此,想必在将军这里,也能体会到一些王爷的不甘了。但对于黑王的眼界和心胸,王爷依旧拿出了最大的信任,立刻发了撤军令。但从那一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打到过陀拉卡的边界了,最近的地方,也隔着九百多里……而且,在元启初年那些日子,在我们看来,黑王做出了不少错事……王爷在几年前也曾坦言,他亦觉得,撤军的命令,也是他的错误。”
  “这样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这些年里,我很多次,也是这般觉得……”魏渊海默然点头,而后再抬手问道:“因此,战王就做出了那件事,他潜入陀拉卡,然后……”
  “对,他试图进入陀拉卡,便是想找到一个可以解释黑王的命令,也试着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因由!”于鑫一握拳,再问道:“将军且细想,您所见所闻,最为强劲,最为恐怖的一次虫潮,在您觉得,是在哪一次?”
  “战力最大的一次么?是在……”魏渊海想了很久,一拍手道:“应是王上和战王皆在的那次翻沙之战了,百王乱世的局面即将平稳时,虫潮涌到了红宫墟外的长城之下,王上遂停止与大商最后的军团对峙,先率军西进!”
  谈至战事,老人行至莹然,立即抓过木棍,从摇椅中起了身。
  接着,魏渊海一探手,隔空从屋中角落,以气劲拖过来一个沙盘,对于鑫招了下手后,老人俯身抄起木棍,戳在沙盘上一阵比划。
  “第二次人虫对冲之时,虫潮之后,有双母虫。它们立足沙海之上,体内冒出的虫人源源不断!空中飞蝗足以遮蔽日光,长城之下无立锥之地!冲前的过万刀臂之中,巨型黑甲虫人将过百,而最令人胆寒的,是在王上与战王之前,足足冒出了十一个至尊者!”
  于鑫惊叹,看着老人画出的简单线条,说道:“的确过于惊人……我这些年里,也从未遇见过一次规模还大过它的……那么,请将军大略说下,神武卫与战王军,是如何克退了这次进攻?”
  “嘿!自然险之又险,难上加难……”魏渊海甩了木棍,坐地以手指刻绘,讲道:“凭长城城墙阻住虫人二十里攻势,王上决定先以消灭母虫为首。从右方这一侧主动进攻!由你们战王军的重器,白泽战车开道,再由王上一人,阻住虫人合围——”
  “咦?慢着!”于鑫伸手疑惑道:“一人?一人,便可,阻住合围?!”
  “哈哈……你以为呢?你们可深切知晓,黑王,百里天涯,他的实力?”魏渊海大笑问道。
  于鑫摇头道:“匪夷所思,能对母虫造成威胁,起码要……五千死士吧?那么,这五千人所面临的,来自四面的攻击,得是多长的范围!黑王一人再强大,又能如何做?”
  “一人,但非一人……”魏渊海摆手,“那时,王上较战王更快,已至神王之境了。并且,还达成了神王之中,史上从未有人拥有过的,千魂境界!”
  “千魂?!”于鑫愕住。
  “嘿,修至通天之上,即可踏入王域,在王级之上,便是神王……而于神王中,境界又分极多,彼此,都有相当大的不同!如下三类,你应有所耳闻——诸如战王达成的人圣,人圣之身,乃是人族所能拥有的最强躯体,且能感知运用本命五行!另外,修术之人,像曾经的北荒大祭司楚云生,应是具有神王中的神心之境,他只凭自己,就能撑开方圆近三百里的大阵!乃是无数阵师毕生所求……”
  看着于鑫越来越惊奇的目光,魏渊海再得意继续,“对于主靠念力的修行者,像柔然的大女皇,慕沙.希亚尔,和云中的法王纳兰雾。在二人之中,大女皇极少出战,人们未曾窥得其境界。而纳兰雾,则是在当年天启之变中,展现出了念师可以达到的极致!到如今,我想来,他亦已达成神王,并拥有了传说中的天目!以他所具的天目之境,立于王座,若千里之内有敌手,纳兰雾的风暴雷云便能立即出现在其头顶,再凝聚成他的神技——“雷神之眼”!灭杀通天,只在弹指之间!”
  最后,魏渊海伸出三根手指,讲道:“目前来看,人圣,神心,天目,就是修体,修术,修意的顶级了。而除这三者之外,神王之中,还有着独一无二的……大境界!”
  “独一无二?就像黑王的……千魂?”于鑫问道。
  魏渊海点头,说道:“千魂,便是以一己之躯,化为万千分身!如非亲眼目睹,你无法想象出那一壮观奇异之景。由此,昔日的黑王,在现于乱世之际,就被世人称为“一人之军”!神武卫的人数,最多时,也未超过一万五千,但却可以独力对抗十万南疆狂兽,冲垮狼平关前大商的四万骑兵,再横扫加起来足有二十万的步兵阵列!所凭借的,就是王上一人的率先冲锋!直接就可抗下敌方的第一道巨力!”
  于鑫震撼良久,终是艰难地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何秋熠那家伙,一直在遗憾出生太晚……现在,我亦真想看一看,那种只有神灵方能实现的事,是如何在人的身上,成为真实的。”
  “王上乃是主修意,次修体。覆海决与破军雷,皆是由他所创,后来便在神武卫中流传继承。在他展露千魂后,每个分身的实力,都是神启巅峰,也主要以这两类武技作战。在当时长城下的翻沙战役中,他便是以过千分身,撑住了来自第一波虫人的压力,为战王制造了最好的机会。等虫族的虫将与至尊者突破了王上的防线,战王已经斩杀了母虫。于是,我等便断掉了虫人的再生,方能开始慢慢蚕食掉剩下的虫人。”
  “这样啊……真是壮烈!”于鑫握拳道。
  “对,能参与到那一场大战,并拿到了不可胜之胜!此生足矣……”魏渊海也是陶醉其中,拿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随后,他再问道:“不过,是因为何,你又向我问起虫人的最强战力,不是只想听我讲故事吧?”
  “嘿!这,就和当初从陀拉卡撤军的那件事的真相有关了……”于鑫学着魏渊海的口气,再把话头拽了回来,“将军所说的那一波虫潮,不算其他的虫卒,只以人族境界来看,差不多近乎通天的黑甲虫人将,有过百,相当于王级的至尊者,有十一个,出产虫人的母虫,有两个。这,便是将军所见过的,虫潮最大战力……我想,这样的虫人战力,也是当初的神武卫和战王军,所能抵御的极限吧?”
  “……是的,如果,虫族再来多过那次三分之一的势力,就算王上与战王本身可以撑住,但是,抵御虫卒的长城防线——绝对会崩溃!那场大战结束后,长城墙体之上,就已经被破开了八十多处口子!在左侧,长达二里的城墙,已然都塌了!”魏渊海现出了后怕的神色。
  于鑫望了望外面渐渐昏黄起来的天光,说道:“是啊……王爷曾说起过,翻沙之战造成的后果。也因此,他开始率领我等,大力经营长城防线,用以防备西陆可能会面临的最坏局面……将军,在当年,于翻沙战役之后,一直到挺进至陀拉卡的大门前,神武卫与战王军,应该都没有再遇到过,像长城下时的那样庞大的虫族军团了吧?”
  “对,在那之后,虫人最多的一次,也是只有那几日的半数……而且,每次最多只出现过一只母虫。”魏渊海答道。
  听了这话,于鑫的表情慢慢凝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在那之后,直到前几年,随着战王军再一次取得连续不断地胜利,我们也日渐觉得,彻底清除虫人的时刻,开始到来了……直到那夜浑身染血的王爷归来,告诉了我们真相!”
  “真相?!”魏渊海直起了身子,“嘿,你是想说,战王的这次行动,告诉了我们:打了这么多,数都数不过来的仗!我们,还没有看清……虫族的实力?”
  “对!”于鑫断然点头,也伸出手,开始在沙盘上绘画。
  “王爷潜入进陀拉卡区域,先从它暴露在沙漠上的外围探查——”于鑫以指画圆,说道:“长达八百里的这一周,共发现了三十条隧道!那么,这隧道连着的东西,如果用以往已被我们认知的事物来解释的话……”
  “三十条隧道……真得是三十条隧道?!”魏渊海眼显惊惧,而后立即问了出来。见于鑫点头,老人顿时握紧了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十条隧道,可能连着至少……至少六只母虫的身体!往多了说,那就是十五只……甚至,三十只……”
  “是的,只听到单单这一个消息,我们就傻掉了……”于鑫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然后,王爷进入了陀拉卡的内部。”
  “那些东西对人的气味儿极其敏感,甚至有些虫子,都可以感知到人的思想!战王是如何进到那里去的?”魏渊海相当不解,急切再问。
  “王爷先是制服了一只甲虫,接着破开了它的甲壳,再藏到了虫子体内!他用刀刺进那只虫子的脑袋里,令它剧痛,却不会死去,这是战王军的术士们,对隐沙虫研究了多年,才找到的一个它具有的本身弱点。然后,王爷逼迫着它,爬进了陀拉卡!”
  “绝了!”魏渊海拍腿赞道。
  “然而,其实这并没有用……”于鑫却是摇头道。
  魏渊海诧异问道:“为何?”
  “在后来,我们推敲出了一个新的发现……简单的来说,虫子的脑子,似乎只有……一个!”于鑫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那么多类虫子,大大小小,你们竟然会这么觉得?这……难以想象,也似乎,不可能的吧?”魏渊海摇头道。
  “先不细说这个,总之,将军暂且认为:其实,它们可以知道,王爷藏在了那只隐沙里面……”于鑫说道。
  魏渊海深吸一口气,再惊声说道:“知道的话……那么!战王不就是被它们给……”
  “对……”于鑫点头,“这只是一个陷阱。”
  随即,他在沙盘上,继续边画边解释道:“陀拉卡的内部,如同一栋活着的楼……那里是分层的,每层之间,都有一些某种我们从未见识到的虫类……王爷在隐沙内部,也只能凭感知得出这一结论,并没有亲眼看到它们的形体。但每一层,那里的虫人的数量,均不下万数……虫子每进入下一层,都要经过一种“东西”,像是穿过层树脂一般。直到,王爷进入了第四层……”
  “四层!”魏渊海喊了出来。
  “四层。”于鑫在沙盘上再加了一笔,说道:“到了这里,虫族对王爷布下的陷阱,也开始发动了……据王爷所述,当时他藏身的甲虫,直接解体!等被迫现身之时,在他周围,一共,十名至尊者。”
  魏渊海当即木然。
  “然后呢?”过了很久,老人的手探到摇椅上,抓了两把,才把酒葫芦拿了过来。
  “下一刻,便是血战……在作战的同时,王爷也发现了新的东西。在那一层,有极多大小不一的虫茧……而当那十名已经现身的至尊者,也只能将王爷压制,却无法杀了他时,在那一层中的青色虫茧内,开始破裂,冲出了新的至尊者……到最后,总共出来了……二十个!”
  “二十个……”魏渊海颤颤地把酒葫芦凑到嘴边饮了一口。
  “这还不是等待王爷的,最后的事物。除了已经出现的二十名至尊者,未裂开的青色虫茧,还有二十多个!”于鑫抬手招了招,“将军,给我也来些酒吧。”
  从已经沉默难言的老人手中接过来酒葫芦,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抱着葫芦,再讲道:“我们不知道也想象不出,王爷在那种已经用凶险所不能形容的境地中,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逃出生天……总之,他最后的发现,告诉了我们,虫族的全部力量,达到了什么限度。而且……”
  于鑫咽了口被辣出来的口水,继续道:“谁能知道,王爷最后到达的第四层,就是陀拉卡的最后一层?谁又能知道,除了目前我们见识到的,相当于王级的至尊者,还有没有,比至尊者还要强大的虫人?”
  “我明白了……”良久后,魏渊海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换做当年,如果,我们真的进入了陀拉卡的话……我们这些狂妄的家伙,都会变成新的虫子的骨架……”
  言罢,老人垂下了头,一手盖住了眼睛。
  过了片刻,于鑫低声说道:“将军,这便是,您的第一个心结的答案……对于您的第二个心结:当初,黑王为何令你们停止出海,是我所不了解的。但是,从第一个答案,我等应该能推出来一个得论。停止出海,应该也是黑王他,早就预知到了什么吧?”
  “嘿……这世道,为何如此艰难,这人心,又是为何如此脆弱呢?”魏渊海放下了手,老人的眼圈看上去有些发红。
  “我只恨啊……已不能回到当初,更不能把这些事的真实,告诉那些将刀锋指向了王上,如今都已经被黄土埋掉的同袍们……为何,为何!像他那样的人物,竟会死去!竟会死于——人族自己之手?!”
  于鑫用力揉了一把脸,“树都是由心开始腐烂,何况人呢?”
  魏渊海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事已至此,再如何遗憾也追不回来了!我自身,便已如那老树,纵然能生发几枝新叶,但已经止不住腐烂的躯壳!现在,我更想看到的,是王上与战王的牺牲,能否有所作用!这些能否,令这后世人,向着他们,活出一点儿模样来!而那些抢去了王上的骨骸的人……他们,能不能看到这些真相!他们,能不能——”
  突然,一群人悲痛欲绝的哭喊,从外面传了出来,打断了老人的话。
  “唉!算了,便说到这吧!”听到这片哭声,魏渊海脸上显出恼意,随后摆摆手止了话,皱着脸望向外面,“话说,这他娘的是谁搁那儿嚎呢?打扰我老人家的感触。”
  于鑫笑笑,说道:“听这种哭音,应该是有人去世了吧?”
  “哼!哭哭哭,哭有个卵用……”老人嘟囔道。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一人给推开了,问话声也随之而来:
  “掌柜的在么?当下可有酒?”
  “裆下有没有酒,你自己不知道吗?!”老头翻起眼皮,懒洋洋地回道。
  走进酒馆的,是一位面有凄色的年轻人,他听了魏渊海的打趣后,楞了一下,而后扯出来一记苦笑。
  于鑫瞧见他神情,再听外面哭声,已是了然,对着年轻人,一指外头,问道:“你是要……打点酒带过去?”
  “不,只喝一杯。”年轻人摇了摇头,便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嘿,一杯?烈的,还是淡的?”魏渊海撑着木棍起身,懒洋洋问道。
  “……最烈的。”年轻人答道。
  “哦?”魏渊海一挑眉,打量他片刻,随后眯眼道:“烈的好说!兴君运过来的烧酒如何?”
  年轻人一怔后,点了下头。
  “可以。”
  “等着吧!”魏渊海回了句,便步进了后堂。
  于鑫在旁也开了口,问道:“阁下不是望北人士吧?”
  年轻人正盯着桌面出神,听到于鑫问话,忙回过神来,对着他点点头,“我是东海海市人,只是……先经过这里。”
  “嗯,但看你的样子……你,与外面的那些人?”于鑫点着酒馆外面问道。
  在这工夫,又有几个人叫喊着,自街上往哭声最重的地方跑了过去。
  年轻人跟着于鑫回头望了眼,随后转过身来,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应该也是刚知道消息吧?看来老赵的亲戚,倒是挺多的……”
  “老赵?!”
  这时,只听得魏渊海在旁讶声喊道。老人拎着个小酒坛,加快了脚步,将坛子锄在桌上,接着问道:“老赵咋了?”
  “他在前些日子,已经阵亡了。在……北边的草原上。”年轻人低声答道。
  “阵亡,阵亡了……”魏渊海手一抖,又抬起头瞪向年轻人,“那你是?”
  年轻人打起些精神,站起对魏渊海和于鑫抱拳道:“我叫陈文豪,和老赵在一处从军。本盼着战事结束,能一起返乡,却没有想到,只能把这个坏消息带回来了。”
  魏渊海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老赵啊老赵,他家那头难产的母猪都挺过来了,他自个倒是……上次走之前,那家伙还对我说,等回来了就杀猪,嘿……”
  陈文豪没再言语,只是揭了坛口红布,拿起酒坛来,给自己注了一杯,扬脖一下饮尽。
  魏渊海也自陈文豪对面,从桌下扯出把椅子,坐下后问道:“老朽听前些日子就从销金河撤回来的人说起过,望北的兵丁,已经尽数撤回了。为何你与老赵,却是拖到了现在?若是再早些,哪还会有这事儿呢……”
  陈文豪听言楞了下,略想了会儿,答道:“我等都是在梁王的直属军下,这次被留在最后,收拢起军械马匹,才耽误了……”
  “这样啊……”老头颌首,靠在了椅背上。
  于鑫在旁笑笑,说道:“我亦曾在军中当差,战士少生离,多死别,本就是常事,无需过多介怀!我等生者,当承亡者之魂,勉力奋进才是。”
  陈文豪闻言,眼中多了些许光亮,抬手拜道:“前辈说的是,我自当努力!”
  “同袍战死,以醉送行。”于鑫摇头笑道,抬手示意他再倒酒,边回头看着魏渊海,“咱的这位老掌柜,也是昔日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英豪,对军伍中人都格外待见!你若是能将这屋子里的酒都喝光了,他也不会要你半个子儿!魏大爷,这是也不是?”
  “哼!能把我的酒喝光,算你们本事……喝喝喝!”魏渊海从鼻子眼儿里挤出口气儿,摆了一阵手说道。
  “这……前辈的心意,我当下只能暂且心领了。稍后还要去交差,不便多饮。”陈文豪点头笑起,不过接着却站起身来,小心地推辞了。
  随后他再行礼说道:“前辈,酒是极好的酒,只一杯,便把我的心沉到这儿了。待事情一完,我自会再到这里,醉上个三日!”
  说罢,陈文豪将一大串钱放到桌上,“且先将酒钱押在这儿!晚辈告辞。”
  “唔……也好,慢行。”魏渊海一挥手道。
  “再会!”陈文豪转头离去。
  待他远去,于鑫面色现出些莫名地笑意,上前两步,坐在了刚刚陈文豪坐过的椅子上,再翘起拇指指指肩后,笑道:“将军,在你看来,这个小伙儿,真是在梁王军里做通粮法算的?”
  魏渊海耷拉着眼皮,牵了下嘴角,将桌中间的小酒坛拢到自己身前。
  “年纪轻轻地,怎么能藏得住?一只鬼狐嘛……”
  于鑫哈哈笑道:“鬼狐?将军能确定么?我只看出他的修为不低,不像是在战场之后做事的。”
  “嘿,自然确定,像鬼狐这类,挤满了斥候与杀手的军队……一眼看不出,第二眼也就露馅儿了,尤其是这种还不怎么会掩饰的。”魏渊海笑了声,抬手点道:“你可曾注意到他的脚步?”
  “脚步?”于鑫挑眉,一细想,探身说道:“他走路,倒是有些……飘?”
  “嘿嘿,倒是可以这样说。”魏渊海扣扣桌沿,“加上他现在心神不宁,这点自然更是明显。你在那个老顽固的院子时,有没有注意甄陶和游云的步伐?”
  “甄陶与游云……”于鑫回忆片刻,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甄陶和游云,都是修习的青鸾影身术吧?他俩的脚步都极轻快,而且,我观甄陶,她在平常走路时,都是仅用的前脚掌……”
  魏渊海朗声笑起来,得意说道:“习惯成自然嘛!那个姓秦的比我手黑心狠,晏离他们自小,可是没少遭罪。那老顽固,本就是以昔日我们训练神武卫中,最精锐的刑天伍的方式,来教导他们的。另外,传授给他们的,可不单单只是武技,更是为他们树立了杀心!这才是培育战士的第一要务,也是与那些纯粹的修行者,最大的不同!”
  “刑天伍!就是王爷曾提到过的,连神武卫中,都属百中无一的战兵么?”
  “当然!”魏渊海自傲答道,“而且,他们几人,皆都异常努力。你可细细观察,如今的晏离,每天只需吞吐八口气。甄陶的影身术若是发动,最长可以持续小半个时辰!而游云,在任何一刻,杀意与身体都能瞬间由寂至动,已是毫无破绽的刺客!对于云树嘛,那孩子的命途极苦,心骨却无比坚韧,领悟虽慢,但实乃天生战心!像他那般年纪,头一回杀人,手都不抖的,能有几个?嘿,长此下去,他们几人的道路,必能越行越宽!”
  “两位将军也是非常人呐!能教出这样的四位弟子,岂是容易之事……佩服!佩服!”于鑫肃然起敬,作势抱拳赞道。
  老头脑袋一晃,自得回礼,“过奖!过奖!”
  接着二人哈哈大笑,然后四处一看,没人在。
  “咳。”于鑫清下嗓子,板住脸说道:“那么,刚刚这陈文豪……在将军眼里,他似乎也是有着武技傍身之人吧?”
  “自然有,而且是属敏系。”魏渊海一点头,说道:“只看他的身法,其修为,已不亚于甄陶和游云。这样的人,不在梁二将军的鬼狐营内,岂不是屈才了?!”
  “将军观人,高我太多啊。”于鑫再赞道。
  “呵呵,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笃定?”魏渊海傲然一笑,问道。
  “应该是……将军见识得多?”于鑫回道。
  魏渊海大笑摇头,拿起坛子,对嘴来了一口,然后笑眯眯道:“其实呢,你忘记了一个人……”
  于鑫愣住,“忘记一人?”
  “老赵嘛!”魏渊海一敲桌子,“他在我这儿喝酒,醉了不下十回,他是做啥的,我还不知道?既然那陈文豪和他一块儿,自然~也是鬼狐嘛!”
  于鑫久久无语,末了叹息说道:“看来还是我,太过年轻……”
  魏渊海抱着酒坛,纵声长笑。
  “不过,将军应是有想到了,为何鬼狐来到了这里?不像是仅仅送个信儿吧?”沉默一刻后,于鑫轻声说道。
  魏渊海一眯眼,带着微有些凛然的笑意说道:“嘿,如你最初讲的,这望北,已经风起云涌了。想必,该是很大的一出戏。就是尚且不知,我们在这出戏里,是身为看客,还是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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