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

　　空乏无味Ⅰ
　　繁华喧闹的首都中心，坐落于角落的小巷深处，竟有着清静无人的一片绿荫。一座名为“空乏”的侦探事务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难得的桃源中，隐身于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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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这里是空乏吗？”
　　一个青年将头探了进来，略显胆怯地问道。我连忙收起办案材料，应答：“没错，在下雨夜，有什么可帮忙吗？”
　　他这才走进了屋子，行为极为小心，悄悄打量着屋中的一切。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叫白苍炽，想请您帮我找我父母。”说着，他推过来一张照片。
　　白苍，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啊。我扬起嘴角，用手顶起下巴。
　　“想必有什么故事吧，能否告诉在下？”我喜欢故事，算是多年来的消遣。
　　“嗯，那是在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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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高考季。
　　考场外人头攒动，数不胜数的家长把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考生出来了，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兴高采烈，却无一不被家长堵住，问这问那。有些考生甚至全家出动，只见一群大人围成团，根本看不见孩子。
　　白苍炽从人群中挤出来，整了整衣领，爬进了路边一辆顶级小轿车。他望向窗外。
　　父母，几乎陌生的字眼。
　　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只见过父母不到十次。所谓亲情，只是不断汇来的钱。
　　回到家——一座豪宅，白苍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卧室，扑在床上。
　　三岁，父母离开家时，告诉他，听话的话他们就回来。他这样做了三年，上了小学，父母仍未回来。
　　七岁，父母告诉他，如果他取得“三好学生”，他们就回来过年。可他们没有。
　　十一岁，爸爸让他取得数学竞赛一等奖，他照做，父母却不见踪影。
　　十六岁，他依照父母的话当上学生会主席，但他们再一次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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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父母让他考出“理科状元”，白苍炽很有信心，但这一定又是谎言吧？
　　父母是一本谎话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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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
　　白苍炽从床上跃起，打开被管家敲了半天的房门。
　　见他开了门，管家焦躁的脸上映出笑容，结结巴巴。
　　“少爷，您高考，高考考了720分！是状元，状元！”
　　他怔了一下，示意管家离开。轻关房门，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父亲并不熟悉的声音响起。
　　“爸，我的高考成绩，720。”他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但他知道，声音在颤抖。
　　“真不愧是我儿子！生活费已经汇过去了，加油吧！”
　　“那个，爸，明天是我生日你们回不回来……喂？爸？”
　　话刚说一半，电话已经挂断。
　　十八岁的生日，成人礼，白苍炽满心以为父母会回来。他感觉有些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何他们对自己避之不及？
　　甩去悲伤，他忽意识到父亲的语气不太对劲。以前只是急于避开“回家”这一话题，今天却异常急促而不安，如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迫使他挂电话。
　　千思万虑，白苍炽越想越担心，又拿起手机，拨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中响起机械的女声。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轰在白苍炽的头顶。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一定是打错了，他坚持着，又拨了一次。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再拨。
　　“对不起……”
　　“对……”
　　白苍炽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自动提醒消散了，他直挺挺地瘫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也许，自己拥有父母，就是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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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这，白苍炽哭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洒在衣服与桌子上。
　　说真的，我看不惯任何人哭。但是看在某个故人的份上，我递去一张纸巾，也算是关心吧。
　　“别担心，在下认为您父母没事。但是很抱歉，这件事在下解决不了。”我饱含歉意地——至少我自己认为是这样——对他说。
　　这话真管用，他立刻不哭了，瞪大了眼睛：“什么？可是……可您已是最好的侦探了！如果连您都……钱？是钱的问题吗？多少我都给得起！您只管说！”
　　钱？我要钱做什么？我起身走进内阁，想让他离开。
　　白苍炽放弃了，绝望地移向大门。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
　　“在下劝您回家找找地下室。您家没有地下室吧？”
　　他也回头望了一眼，没有回答我，便慌忙地跑出去了。
　　我正纳闷他为什么跑得那么快，才看到幽暗的长廊尽头的镜中，一双蓝眼睛熠熠生辉。
　　唉，又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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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屋外响起古怪的声音，显得十分恐怖。
　　我抓起眼镜，踱出房门，在院落中找到两只纯白的猫头鹰。
　　“你们不去看看他？”还好这里没别人，否则我会立即被送到精神病院。
　　“不了，炽已经成年了，不能一直跟着他。”其中一只猫头鹰——白苍隐，竟说话了。
　　也许我去不了精神病院了，我会作为他们的主人去生物研究所？
　　“不过白苍竟会被小道士追杀，真是不可思议。”想到他们的种族，我不禁揶揄。
　　“时代不同，”他的妻子，白苍蓉反驳我，“这个世界现在没有几个灵源了，就算是你这样强大的妖灵，说不定也会被追杀。”
　　我笑了，笑声回荡在星空之下。
　　“随你怎么说，”片刻后，我满面笑容地望向两人，不，两鸟，“别忘了，你们答应留在这里替我处理老鼠的。”
　　我拿出一张陈旧的字契，它证明了多年前白苍祖先与我的约定：我救了他的命，他的子孙听我差遣。
　　“……奸商……”白苍隐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也许是找不到别的词？
　　就算是白苍，不也世代为我抓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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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海以西有千鸣山，山间有鸟，洁白如雪，翼展十丈余，形似鸮，乃众鸟之王也，谓之“白苍”。——《大荒经·西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