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天

　　清早开始就是阴沉的天，云色漆黑仿佛能榨出墨来。
　　这场天气预报之外的不速之客已经在城市上空停留超过整整一天，滂沱大雨使得部分下水不通畅的老城街道堵塞严重。
　　唐嘉挽着裤腿趟过深深的水坑，小腿因寒冷而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咬牙坚持顶着大雨，小心的走在水中。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不好，不是他想练什么神功趟水而行不打伞。
　　到了下班的时间被要求加班，加班结束后又发现雨衣被别人一声不吭拿走用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唐嘉还是橡皮泥捏的……
　　能屈能伸方显英雄本色，况且整间办公室就剩他一个了，唐嘉有气也没处撒。
　　好在他知道不远处的近路，穿过南大街的小道去地铁站，可以少淋点雨。
　　走了很远，快到南大街小道时路边有家便利店还开着门，唐嘉打算进店暖暖再去地铁站。
　　店面看起来像是开了很久的老店，“美佳便利”的大字彩色招牌有些褪色。唐嘉常走这条路，今天才发现这儿居然有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他有些惊异，走上前敲敲门，没人回应。他本是抱着侥幸心理轻轻推了一把，没想到门居然真的开了。
　　店内的空间并不大，四四方方的货架也占了不少面积，货架和货架之间的缝隙极小，像是有意在针对体型稍臃肿的顾客。
　　唐嘉进屋内走走看看，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个现象：货架上的商品看似有序实则杂乱无序，虽然商品是分类划分来开，但与下面的标签没有一样是相同的。
　　他随手拿起一袋薯片，标签上却贴着马桶伴侣。唐嘉虽然不知道马桶伴侣究竟是什么鬼，但也禁不住想吐槽：这是马桶味的薯条么？
　　他又拿起一瓶可乐，标签贴的却是洗洁精。他有些懵，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店员和店长，这么心大，这行为放在实验室里不就是等着原地爆炸，领去天堂的盒饭……
　　唐嘉还在欣赏标签艺术，准备拍照发微博之时，就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他侧过身子向门口望去。
　　收银桌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断腿的中年汉子从门后挪了进来，他左腿的裤管甩来甩去。廉价不合身的工作服套在他瘦小的身板上像层贴身的枷锁。
　　男人走进来后就低头翻动着收银台，像是没看到他。唐嘉收回视线，也没主动开口攀谈。
　　真是个可怜的男人，唐嘉边挑选着自己要买的东西边想。
　　其实买东西只是个附带，唐嘉主要是想进店暖暖小腿，他的小腿因为趟水行走被冻的僵硬。
　　他随手拿了两件商品，赖在店里不走，一会看看手机，一会看看货架。等待冻的僵硬的腿稍微暖和些。
　　转了一圈路过空调旁时，因为热风吹着舒服，唐嘉打算多停留了会，感觉腿也不是那么僵硬了。空调紧挨着玻璃，唐嘉坐在木地板上玩着手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不少，唐嘉决定结账走人。
　　他再次走到前台时，发现男人还在翻动着收银台，只不过这次因为靠的更近所以观察的也就更清楚。男人翻动的速度并不块，但神情呆滞，双眼凸出，让人有种说不上的别扭。
　　男人像是没有看到他，唐嘉觉着有些不自在，哪有些不对但他说不上来。
　　“老板，结账。”唐嘉提醒他。
　　男人照旧做翻动着抽题，像没有听见。
　　唐嘉拿手在男人面前晃晃，“老板，结账！”他高了分贝。
　　老板这才有了反应，像是受了刺激，“啊？结账？对，结账。”
　　递给整钱，唐嘉等着找零，可老板又像是回到之前的状态，只知道翻动着收银台。
　　难道是个精神病？每年被精神病误伤的人可不少，也没听说谁有多牛逼哄哄的能拿精神病怎么办。唐嘉想着有些害怕，他不打算要钱了，他拿起东西转身准备出门去。
　　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唐嘉硬着头皮向身后看去，男人对着他笑笑，虽然笑容有些僵硬但似乎充满着善意。
　　“我虽然改行不做鬼屋演员了，但总想着吓吓别人，偶尔逗顾客玩玩。如果您觉得我过分了的话，我在这给您说声对不起，请您多多包涵哈。”
　　得，您是爷，还多多包涵，要不是创建文明城市我早怼死你了。
　　唐嘉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不想惹事。话一到嘴边又变成了：“那行吧，快给我找钱。”
　　男人点了点头，边扫码找钱边说：“您真是好人，我给您赔不是啦，您别放在心上，下次再来啊。”
　　你就这么招呼客人，客人能来就有鬼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经营成老店的。唐嘉嘴贱忍不住问：“您这店开的时间也不短了啊，您每次吓唬顾客，顾客还愿意来你这么？”
　　“也不是每次都吓人啦，街坊都知道我古道心肠的，只是有点恶趣味而已。”男人拿马桶味的薯条在机器上扫了好久，却发现机器没有反应，“这个，没录入唉，我去给你换一个吧，我去去就来，你等我一下。”
　　男人走出柜台，向售货区走去。唐嘉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些无奈，男人这么热情，但他还是难以接受，之前那种不怎么令他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这种感觉是在看着男人走向货架的背影时又出现的。
　　明明是你在窥伺着他人，却有一种反被窥伺的感觉。这就是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大烂话又充斥着唐嘉的思维。
　　恰好一阵狂风吹过，柜台后虚掩的休息室门被吹开一条缝隙，唐嘉好奇的向里张望，看到了休息室的部分，正对着门的是一扇被打开的窗户。
　　在窗下，一只鸽子大小的虫子正趴在地上啃食着一只死狗，虫子没有眼睑，十条腿上生满了黑色发光的触须，半圆的翅膀上有着许多三角形的图案。
　　唐嘉感觉胃里有什么在翻涌，他听到有什么在耳边狂笑，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扭曲了起来，他转过身来，取薯条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男人压根就没有取什么薯条，他手里握着一把剁骨刀走了过来。
　　唐嘉想起了哪里有什么不对！他记得之前男人的左裤管随风飘荡，可现在男人的左裤管被填的满满的，视线下移，他看到了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从裤管里延展出来。
　　唐嘉之前还觉得男人的眼睛不自然，现在男人的眼珠完全凸出脱离了眼眶，两条细长的触手延伸出来，触手上长满了眼睛。
　　“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只好对你说声抱歉了。”触手男举起剁骨刀，朝着唐嘉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