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计划

　　“计划压后……等待……下一步……“黑暗中有两人低声细语。
　　夜晚，清潭洞仍然是一片寂静。
　　这一片向来治安一流，虽然警察署布置的巡逻比白天要显得松懈，但是清潭洞仍然是几乎各条道路在不同的时段都有牵着猎犬的保安或者开着警车的警官来往——首尔的治安官对清潭洞的富人们的保护力度即使是在全区也可以说是最全面的那一部分了，即便是某些政府机关楼，也没有这里，更让人来得安心。
　　可今天，离位于清潭洞中心区的洪家的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却隐藏着一位万万不该出现的人。
　　这个人穿着水电工的黄色制服、背着一个大大的水电工箱子站在墙角，却不是在修什么东西，而是对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点头哈腰。
　　那谄媚的笑容，与他高大强壮、肌肉发达的外表丝毫不配。
　　每当一辆警车闪着红绿色的灯驶过的时候，他都会不着痕迹地在自己颤抖的手臂上狠狠地拧上一把。
　　这个人叫韩全，他年过三十，没读过大学，也没上过高中，在这个时候的韩国人里，这样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极普通的。
　　可是还在他青年时刚脱离校园、开始工作的时候曾做过一件极不普通的事情。
　　呵，也可以说他是做了一件和政府以及富人们完全对立的事情——
　　韩全带领了首尔一个洞的工人工会举行了游行，横幅和口号是：“万恶的资本家，剥夺劳苦人民的血汗！要资本限制法令！要人民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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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运的是，韩全还在游行的当天在大街误杀了一位驱散游行队伍的巡警。
　　就在当时，我们的韩国共产党小部队领头人，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带领广大贫苦人民推翻万恶的财阀和政府，就因为第一次亲手杀人，趴在街边呕吐时，被赶来驱逐“暴徒“的武装警察当场逮捕，不久后就以“当街袭杀警务人员”的罪名收监了。
　　之后法院判韩全有期徒刑十五年，在狱中的时候由于表现良好，阻止囚犯数次斗殴，并且积极接受狱中劳务任务，得到三次减刑，又因为查明是误杀，得以提前保释出狱，只关了十二年就放回家了。
　　这是他出狱后的第三个年头。
　　说起来真让人心里难受，昔日自以为是在干顶天立地“英雄”事业的热血青年，在组织一群志同意和的人们为大家利益奋斗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原来一旦失败，会有这么让人难堪的结局——找不到好工作。
　　韩全没有办法，只好去帮那些工地卖劳力，这一来二去，身体就练了出来，也经过家里人介绍娶了一个媳妇。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韩全在为工地开车。
　　而不久前，韩全咬牙点头接受了一份要是在十四年前他绝对会吐一口唾沫、然后一把将提出来的人赶出去的委托。
　　一份杀人的委托。
　　还是一份富人家肮脏内斗、以至于要到闹出人命的份上，随后出现的委托。
　　韩全点头哈腰，一双布满茧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捏着一只黄色的帽子，笑容谄媚，露出一口大白牙——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工地老板选择他来开车送货的原因，毕竟在一群牙口熏黄的汉子里，笑起来好看点看起来还是很重要的。
　　韩全不停地弯腰应着“内”，双脚其实在害怕地发抖，背后的冷汗也不停的流出来，但是为了不让面前的“委托人”发现，他加多了点头的次数来掩饰它。
　　这份工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胆子大，不害怕。
　　于是在人选中，在一群前提是胆子大、不害怕的人选里，韩全“杀过人”的经历就出类拔萃起来。
　　而又在一群“杀过人”的人选里，韩全“杀的人是警察”的经历就导致他的资料直接被递到了某人的桌子前。
　　某人对韩全很满意。
　　于是正因孩子刚出生而显得能力无以为继的韩全，就成为了这件针对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阴谋的执行人。
　　“计划压后，但我会先付给你定金让你给孩子买奶粉，”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材没有韩全高大，他察觉到韩全一直努力掩饰的不安，但是却以为是执行人担心计划压后会得不到即将得到的报酬，一想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敢杀警察的狠人，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无法生出轻视他的心思。
　　他安慰性地拍了拍正弯着腰的韩全的肩膀，语气还算和蔼：“你安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给你，你只要安心在家等待信号，下一步我会来通知你的……”
　　韩全抬起头望了一眼面前的这位“委托人”，又忙不迭地应道：“内！”
　　这位“委托人”面容白皙，领带系得正直，在以前的韩全眼里，就是“资本家的狗腿子”，可是在现在，韩全就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比我收入高”。
　　韩全的态度很得“委托人”的心。
　　“委托人”又交代了几句，满意的离开了。
　　灯光下，“委托人”穿着光鲜，白皙的面容，还算清秀的五官，他抬手整理西装和领带，有心的可以发现他两只手的手心那面有一轮淡淡的茧子，那是经常与握着的东西进行摩擦才会形成的茧子，要有弧面，才能分布那么均匀。
　　那种，类似于自行车轮胎，或者汽车方向盘的东西……
　　韩全松了一口气，身上的颤抖渐渐平静下来，他举起握着黄色帽子的手，胡乱地在脸上一擦，脚步不停地朝离开清潭洞的大路走去，转过一个拐角，紧张的他“PIA“的一声撞上了牵着猎犬的一个保安。
　　“哎一——西八！混蛋，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倒在地上的保安神色凶狠，可把他吓了一跳，撞得狠了，反正面对着这个穿着黄色水电工服装的穷人不用像白天面对那些衣着光鲜的富人、亦或者富人的秘书、仆人们和蔼可亲，可以骂人发脾气，而且他也在理。
　　这也是大部分清潭洞保安的态度。
　　面对收入比自己差到十万八千里远的人。
　　“全孙啊米大（对不起）！全孙啊米大！全孙啊米大……”韩全慌张地不停躬身道歉，“全孙啊米大！”
　　“算了！该死的！滚吧！”保安嫌弃的瞥了一眼穿着黄色衣服的水电工，放在平时他一定免不了要和撞到他的人动手，但是看那水电工懦弱慌张的模样，他都觉得和这种人动手掉份。
　　保安骂骂咧咧地起身拍了拍屁股，又骂骂咧咧地牵着“汪汪”叫不停的猎犬朝不同方向离开了，边走还边狠狠地扯了扯绑在猎犬脖子上的绳箍：“安静！闭嘴！臭小子……”
　　“水电工”低着头急冲冲拐过又一个拐角，离开了。
　　保安扶着泛疼的腰，想起了什么，一边张开口，一边转过头，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是视线所及处一个人影都没了。
　　“什么啊，走的这么快，还想问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