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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手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眼皮轻轻颤动。
推门而入的紫衣女子一愣，手上的脸盆就落了地。“哐啷”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浅黄绿色的纱缦边角。
她扑过去，想要去碰那人的手，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顺势坐在了床边放鞋的矮榻上。
沈毕之醒来，就见自己躺在完全陌生的床上，床边还坐着眼泪汪汪的蔷薇。
“大人，您终于醒了！”蔷薇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白色的锦被。
“大人？”沈毕之皱了皱眉，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胸口的箭伤传来麻麻酥酥的疼和痒，但更疼的是腰侧的刀伤。她伸手摸了一把腰侧，有些黏腻，不用凑到眼前也知道伤口刚刚被撕裂，正在流血。但她刚醒，声音还有些喑哑，听起来倒是有气无力的。
蔷薇并未听清，疑惑地抬头，“大人，您说什么？”
沈毕之咽了口唾沫，重新说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大人啊！”蔷薇起身去倒水，声音幽幽地传过来，“是了，您还不知道。您……您……您在佛节上救了皇上……自己却……却……却受了些损伤……皇上感念救命之恩，亲自下旨为您建了西厂……您现在已经是西厂的厂公大人了！”
西厂？厂公？沈毕之一惊，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你说圣上她封了我一个太监的官职？”我去！这特么的还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
蔷薇手一抖，茶水洒了一桌面，她拿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桌子，头也没回，“府衙尚未建好，您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皇上赐给您的这府邸很大，据说是皇上自己在宫外的宅地呢！”她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人却没有一丝颤抖，“您已经昏迷七天了，太医说今天再不醒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想来也不会太好。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干了什么？沈毕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是沈毕之！我在见鬼的西厂厂公府邸的床上！我竟然在陪陆邦媛去相国寺上香的时候手欠的救了被人刺杀的贞元女帝！好吧，想明白一切的沈毕之觉得，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不对！沈毕之猛然抬头，“你说有太医为我医治？”那我女扮男装的秘密岂不是有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
“对啊！”蔷薇点头，没有转过来，语气却欢快了几分，“是太医院的院首明大人！明大人年纪轻轻，医术却特别厉害呢！”
完了，这下子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秘密是真的被人知道了！
明家世代是宫里的太医，到了现今已经传了十几代人。据说，明家的祖训就是尽忠职守。
现任太医院院首明凯，二十有六，无妻无妾，外界传言是贞元女帝的心上人，因为女帝不能给他皇后之位，又不愿委屈其为妃嫔，故而一直这样悬而不决。
这则传言是不是真的，沈毕之出于好奇的确让翠浓派人查过，不过迟迟无法证实传言是否属实。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若是明凯发现了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女帝。
不行，我必须亲自进宫一趟！女扮男装没什么，但若是扮到了女帝面前，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大罪，身边人是会被连坐的。沈毕之不至于太慌乱，但还是有些担心欺君之罪会连累到陆家，“蔷薇，备马，我要立刻进宫面见圣上！”
“不行。大人，您才刚醒，重伤未愈，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到子时了，不如……明天再去？”蔷薇满头黑线，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看见眼泪，直接就扑到了床边。
沈毕之的态度却很坚决，“我有急事禀告圣上，必须现在就去！”废话！去晚了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蔷薇拗不过她，也不敢惹她生气，只好喂她喝了半杯清茶，这才下去找人。
现在这偌大的沈府里，除了沈毕之和蔷薇两个朝夕相处过，还有一个管家、一个马夫、十几个侍卫、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以及四个粗使丫鬟，都是女帝和各宫贵人赏下来的。
没用多长时间，蔷薇就带着四个侍卫回来了。让四人在门外等候，蔷薇进来替沈毕之更衣。
雪白的中衣腰侧，是大片的红，鲜血晕染出绮丽的艳色。
蔷薇看见了这抹血迹，再度红了眼眶，但她没有哭，只是贝齿将下唇咬的发白出了血。
沈毕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但还是伸手捏住了蔷薇的下颚，迫使她张了嘴，“不疼？”
蔷薇一愣，终于扑到她腿上，放肆地大哭起来。
“明明躺着的是我，怎么看起来倒是你更难过？”沈毕之连点了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止血，竟还扯出了一抹痞笑。
“奴婢心疼您！”蔷薇的声音从她的腿间闷闷地传了出来。
沈毕之笑而不语。
蔷薇很快就不哭了，手脚麻利地替她重新包扎好了腰侧的伤口，然后又给她拿来了玄色的外衣。
沈毕之摇头阻止，“不要这件！你拿件纯白的过来！”
白色？蔷薇不明白，可是明明您的伤口随时会出血，到时候多显眼啊？
“太坚强的人往往没人欣赏。你得把伤口晾给那些人看，他们才会知道，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沈毕之如此说道。明明是这样的事情，她却说的磊落。
蔷薇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但是她并不会反驳。
最后，沈毕之到底穿了纯白缎面的紧身劲装，被四个人用步辇抬着进了皇宫。
因为西厂厂公的身份，沈毕之得到了一块可以随时进出皇宫的腰牌。
腰牌巴掌大小，纯金打造，正面有“西厂厂督”四个大字，背面是四爪飞龙纹路，腰牌上还系着大红璎珞。
预谋已久！沈毕之见到这枚腰牌，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