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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树欲静兮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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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七人自芦草坊出来,以郁牧川为首的新科武进士们神采奕奕,都已改换上了节庆时穿的盘领葫芦花袍。
  
      四人靴履焕新,各执神骢美驹于左右,尤其那刘栋,努起下巴叉着腰,便是副要一日看尽燕都红枫华彩的得意情状。
  
      有燕,武举状元、榜眼、探花前三为鼎甲,赐武进士及第;名列一甲者,赐武进士出身;二甲三甲者,赐同武进士出身。
  
      尚文卿兄妹与倭人石二紧随四人身后,尚文姝着青绢袄,头顶束了两枝俏生生的乌黑小树丫,少女此时作婢女形象,默默无语亦步亦趋。
  
      近日来,黄全财浑家张氏很是殷勤,每日早早就上郁牧川和尚文诏的小院串一趟门,助尚文姝绾髻浣衣、洗碗做饭,简直把少女当作自家闺女来亲近。据尚文诏所料,必是房牙老黄在背后授意,派张氏来搞夫人外交了。
  
      小小三合院里住着的尽是光棍军汉,尚文姝正值豆蔻年纪,作为唯一的女性家庭成员,整日间做饭洗衣样样包揽,着实不易。郁牧川与尚文诏两人都乐得张氏常来走动则个,与自家小妹拉拉家常谈谈心、顺便分担些繁琐活计。
  
      尚文卿与倭人石二扮作仆厮跟在最后。这两人十分投缘,尚文卿一个少年人,正是天性好奇、气血方刚的年纪,个把时辰下来便与石二混得极熟悉。石二叽叽喳喳念叨不停,好似在跟尚文卿学说汉话,两人不时嬉笑怪叫,很是相得。
  
      男女七人侃侃而谈神色各异,只不多时,中华门前千步廊,六部官署衙门所在廊坊,便出现在一行人眼前。
  
      京城左近属于古之冀、幽地界,前朝曾置范阳、涿郡。有燕以来,太祖太宗划顺天、应天府为南北两京,又置大兴、宛平两县,归于顺天府治下,顺天府尹便是北都一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如今正值霜降时节,京城近郊的农人耕夫们终日不得闲暇,这一季的冬麦才刚刚播下,又马不停蹄忙起翻土蓄墒、筹办腊肥、仓贮烧荒那诸多的活计。
  
      农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耕耘四季不辍,以这些农人为代表的中原民族,凭借深埋于骨血天性中的勤奋基因和不屈意志、继承自祖先的古老智慧,开拓出一个又一个盛世。
  
      万里锦绣山河,不该沦于满身腥膻、蒙昧无知的外来者之手。
  
      但文明却逃不开被野蛮叩门拜访的命数。
  
      与燕都周边拴在地里无暇休闲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些时日城内城外四处可见的流民。这些可怜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寸土以立锥,亦无片瓦可寄身。他们操持着不同的口音,有些人为了躲避燃烧到家门口的战火,只得抛家舍业;有些则因为肆虐大半国土的蝗灾旱情,不得不跑出来寻条活路。
  
      “今日却比昨日还要多。”尚文诏自言自语,视线扫过难民人丛道。
  
      落难者们千里来投,但朝廷并不能给出好的解决方案,起码目前难民问题,对朝中大老来说并不是最紧要的。
  
      此时九边各处战事正酣,北虏在数个方向接连施展,朝廷疲于应付,大军所耗钱粮甚巨。就眼下情势,只一大同镇,便计数万兵马被牢牢钉在北虏阵前动弹不得,那财政压力是实打实的。
  
      “易子而食的传闻不假,那卖儿鬻女的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俺是见老了这些鸟事。”刘栋咧咧道。
  
      郁牧川和尚文诏自荆襄来,诸如此类的惨状在江陵并不多见。
  
      郁牧川性情本就纯厚良直,眼下瞧见乌泱泱的流民,皆是凄惨无比的模样,心头发紧,发声感慨道:“便是国朝时运不济,外有胡虏扰边,内有旱情蝗灾,九州竟沸腾如斯。”
  
      刘栋接住话头,咧咧着:“亏得咱爷们有一口兵饷吃,不至于沦落成他们这样。要俺老刘说,有手有脚的,便该去投军卖命杀北虏,不想着搏一把,贪生怕死只等着人家接济,在这里饿死也活该!”
  
      郁牧川咬唇皱眉道,“老弟,你这话未免不近人情,看看这些可怜人哪,个个饿惨的模样,只怕风一吹便要倒,更加不耐疾病、苦寒,如何强迫人家去杀虏拼命?唯独他日我等有掌兵之权,外加上一条粮饷给养丰沛,再言招募流人;况且,那也是只收自愿投军、体格健壮者。”
  
      “嘿嘿,大哥,俺就是心里有忿,这么一说而已。”刘栋摸摸脑袋说道,心中讶异郁牧川竟有些妇人之仁。
  
      郁牧川脸色儿凝重,低声道:“施粥棚也没立起来一个,朝中大人们是看不到这番情形吗?”
  
      “便是看到又如何?诸公恐怕只将他们看作麻烦、隐患,巴不得他们全冻死、饿死。”尚文诏只在心中思量,嘴巴闭得牢牢的,“若要募集流人,先不考虑战心士气、体格武艺,只这各乡各县的小团伙结成一个个山头,便是内耗无度难以制约的状况,祸及三军绝非虚言,要他们精诚合作甚难…”
  
      尚文卿、尚文姝两人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不免生出些物伤其类的感受,想来不久前,他兄妹两人也是衮衮难民中的一员,流离不定前途未卜,与眼前这些可怜人的唯一区别,便是自家撞了大运,遇上命里襄助的贵人了。
  
      众人各揣心思,郁牧川、刘栋两人对谈嗟叹时,郁牧川眼角一瞥,看到有人在向他们招手近前。
  
      “郁哥!尚兄弟!几位!”来者这是戴纪,戴纪拱手作揖,跟众人一一见礼。
  
      郁牧川见到战友心情稍有回转,请道:“戴兄弟,咱们便一道走吧。”
  
      戴纪点头称是,跟在郁牧川身旁与其搭话,加入对艰辛时局的讨论,还不忘顺便恶心恶心刘栋…
  
      会武大宴由当今帝室亲设,宴席菜品置办等杂务,由尚膳监、司礼监的公公们操办,用度流水皆从皇帝内帑里出。皇帝一家人只与鼎甲三杰会面,其余一二三甲皆无面圣的机会。
  
      宴会地点选在亲王、国戚名下的皇庄内,职权涉及边镇人事调动的官员、以及各镇总兵们的代理人、幕僚亲信都需要出场意思一下。
  
      一者,毕竟皇帝一家上下都圣驾亲临了,大臣们若置身事外,实在说不过去;二来,各方镇手握实权的角色们存在了解新晋部下的需要,不论日后是要团结谁、收拢谁还是排挤谁,都需要事先做个了解,部下们都是谁家儿子、谁家女婿…
  
      另外,九边贯通东西,许多外派官员们真真是几年见不上自家朋友同党一次,正需要一个机会疏通疏通人情、或与朝官们做些利益输送之类的勾当,皇帝请客,上司批假,岂有不来出差公办之理?
  
      郁牧川一行人赶到兵部官署时,衙门外围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武科进士、准进士,硬是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由于场面过于混乱,某科给事中见状大怒,言称武夫无法无度、不识礼数、行径放肆,欲请上罪之…又称,欲劾兵部某侍郎,因其无能处置实务、失职云云…
  
      那被骂的侍郎只好捏着鼻子赔上笑脸,生受一番斯文辱骂…随后指示赞画们赶紧将流程走完,赶人去皇庄吃饭…
  
      于事尚文诏失去了面陈上官询问自家名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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