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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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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苍穹当然认得那枚黑色的珏玉,那是师父赠给李逆的法宝,也是李逆保命的东西。
  “这块珏玉,为师注入了道力,切记慎用!关键时刻,能保你万全!”这是下山前,师父对李逆说的话。
  可惜,李逆竟然把这珏玉中的道力注入了黄符,将那妖丹毁之一炬。
  虽然吓走了屠万杀,但是李逆却已经神仙难救了。
  只见此时的李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抽搐,浑身冰冷如霜,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碎碎念着胡话,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苍穹看了看月亮,算了下日子,暗道:糟糕!李逆这是发病了。
  李逆的病没人说得清,就连师父从来不说起缘由,只是说这是癔症,治不好的。
  说来也怪,这病若是平常跟没事人一样,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准时发病,每次都是师父用道力注入,方可压制病情。
  这次下山,恰逢十五,所以师父特意将道力注入了珏玉,嘱咐吴苍穹,若是李逆发病,用里面的道力救命。
  可是,现在珏玉还在,但是道力尽失。
  除了眼睁睁看着李逆发病,还能有什么办法?
  吴苍穹抱起李逆,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给予他温暖——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李逆微微睁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断断续续道:“解脱了......”
  吴苍穹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他一向觉得师父偏心,不惜牺牲道力也要给李逆续命,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李逆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那是一年12次的发病啊!
  他每次问李逆,发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逆总是哈哈大笑的说,那感觉特好,跟死了一样安详。
  现在他才知道,李逆一直所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正如李逆所做的事,远比他想象的难得多。
  吴苍穹想到这里,猛然背起李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下山,他知道能救李逆的人就在诛邪山上,既然他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尽快把李逆带回山上去,带回到师父身边!
  诛邪山,地势险峻,东临大海,山峦绵延数十里,山上怪石嶙峋,草木幽深,常年被雾气缭绕,仙鹤与海鸟皆栖息于此,朝霞而作,落日而息,恰似一处人间仙境。
  诛邪山有两条路,一条在西侧,石阶修砌而成,每个台阶都没及膝盖,若是没有道法根基的人,登山简直难于上青天。另一条在东侧,也就是靠海的一侧,这条路更加险要,是由山上的怪石被海水冲击而成,每块怪石虽然被海水磨平了棱角,但是上面满是风化的贝类和鸟类的粪便,经过千百年的风化与沉积,将每块怪石都打造成满是荆棘的剃刀,别说是走,就是爬都难以爬上去。
  吴苍穹和李逆平常走的都是东路,因为师父说过,不跟山上的人走一条路。
  他二人都会道法,脚不点地一口气就能到半山腰,师父草庐就在那里,面海而立。
  可是现在吴苍穹背着还剩半条命的李逆,若是真在路上有什么差池,两个人都会掉到大海里,不被淹死,也会被这些刀子般的怪石扎成蜂窝。
  没办法,走就走一回,尽管当年师父一气之下搬到半山上建草庐,种菜地,不跟山上来往,但是掌门真人毕竟是师父的师哥,怎么说这一脉也算是也还是诛邪山的弟子。
  如今危急时刻,走一次西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此时已经是正午吃饭的时间,巡山的人员大概在换班吃饭,吴苍穹自忖,这段路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走完,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人。
  想到这,他内丹提气,脚下生风,背着李逆,一步两个台阶,飞似的冲上山去。
  吴苍穹刚走了几步,迎面便遇到了薛法通带人巡山。
  薛法通是掌门真人的六徒弟,论年纪跟吴苍穹相仿,只不过他资质较高,近几年道法突飞猛进,竟已经习练到十道符的程度。
  吴苍穹一见是他,暗骂一句倒霉。这位薛师兄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仗势凌人,不少师弟师妹,甚至是低阶的入门弟子们都被他欺负的够呛。
  “呦,这是谁呀?怎么有点眼生啊。可有拜山的门贴?”薛法通一把挡在吴苍穹面前,冷嘲热讽地说道。
  身后的跟班也高声附和:“看山门的弟子哪里去了,怎么把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了?”
  吴苍穹干咳几声,垂头道:“薛师兄,事出有因,行个方便。”
  薛法通哼了一声,绕着吴苍穹转了半圈,看了看他背上半死的李逆,皱眉道:“怎么着?背个死人回来,这么晦气!”
  吴苍穹压着火,没有说话,绕过他抬步要向上走。
  薛法通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跟班离开围了过来,把吴苍穹困在了原地。
  “薛师兄,大家共处一山,又师出同门,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薛法通伸出一个手指,掏了掏耳朵,道:“我没听错吧?你跟我算同门?你师父当年砸了祖师爷的灵位,踢翻了老祖宗传下的丹炉,差点一把火烧了整个诛邪山,你现在跟我说这是师出同门?”
  “就是就是,要不是掌门真人宽宏大量,不予计较,这诛邪山上哪里还有你们师徒立足之地?”一个跟班插嘴道。
  吴苍穹咬着牙,憋了满脸通红,才道:“敢问薛师兄如何才肯放行?”
  薛法通咧嘴一笑:“这事说来也容易,你只要大声喊一句话,喊三遍,你就可以走了。”
  “好!”吴苍穹心中暗想,这句话大不了就是装狗当孙子,为了师弟性命,答应了也无妨。
  薛法通满意地点点头:“你现在就给我喊三遍‘岑漠岚知错了!’”
  吴苍穹愣住了,岑漠岚是师父的名讳,怎么能如此无礼的直呼其名,更何况还要说知错了!这简直是欺师灭祖!
  “怎么了?不敢了?你师父当年的错,他脸皮厚可以不认,你也不肯替他认?”薛法通冷笑一声,“难道你们师徒俩一样是厚脸皮?”
  吴苍穹脸上的筋肉又挑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姓薛的一拳打倒在地。
  可是,他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姓薛的就可以放出山警符,到时候惊动整个巡山队,他要走就更是难上加难。
  “行,你就继续考虑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就在这等着你。反正我等得起,你的师弟可就不一定了。”薛法通说着话,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山石上面,无聊地用左手摩挲着自己右脸上的大痦子。
  吴苍穹弓着身子,慢慢把李逆放了下来。
  李逆微微张开眼,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道:“打.....打他!别管我......”
  吴苍穹瞬间泪涌眼底,转身面向薛法通,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薛师兄,今日算我吴某人求你了!请您放我一马,他日我定当报还。”
  薛法通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我是要你师父道歉,不是你!你就算给我磕十七八个头,也没用的。”他说着话手里掏出了一道符,这道符是紫色的,上面写着一个“警”字。
  是山警符!这道符一旦飞起,就相当于诛邪山遭到了外敌入侵,或者有人挑战了诛邪山的尊严!看到山警符,所有的巡山弟子都会瞬间集结到此,就连山上道法最强的至臻堂道师也会前来助战。
  薛法通此刻正捏着山警符,一脸无奈道:“当然了,我这个人是很义气的,如果手下的兄弟都同意你走,我也未必就不肯放行的。”
  吴苍穹明白,这是要让他再去跪求那群乳臭未干的小跟班,他怎么说也是六道符的道师,现在却要给这群道力几乎为零的凡人磕头!
  真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李逆竟然站了起来。尽管他还是那么的虚弱,需要借助吴苍穹的肩膀才勉强站得稳一些,但是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还是挂着笑意,冷峻的笑意。
  “薛师兄,你赶紧放符吧!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过山警符是啥样子呢,今天也算让我开开眼。”李逆说得很慢,尽可能让他的声音连续。
  薛法通脸上一沉:“你真的不怕所有的巡山弟子把你押上执法堂?”
  李逆笑了笑:“敢问我触犯了哪条门规?要上执法堂?”
  薛法通还没说话,身旁的跟班便接口道:“当然是私闯山门了!”
  “啪”的一声,一个红掌印就出现在了那个跟班的脸上,李逆这一耳光打的确实太快,快的甚至不像是一个病人。
  “你......”那个跟班捂着脸,指着李逆,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哪门哪堂哪支哪脉的弟子?配几道符?会几道法?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李逆瞪圆了眼睛,把那小跟班吓得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李逆见他怂了,便把目光落在薛法通身上:“敢问掌门真人可曾说过,逐我师父出诛邪山?”
  薛法通干咳了一声,目光躲闪,不敢回答。
  “那我们这一支脉就还是诛邪山弟子,只不过不常走西路上山,而今走一回,就说我们是私闯山门?我倒要看看,真把至臻堂的天师们请下来,你们怎么自圆其说?”李逆调整了下气息,又补充一句,“到时候,乱用山警符的罪责,怕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的确,不走西路向来是师父的规定,并不是掌门真人立的规矩,所以李逆二人执法堂管不着。
  薛法通拍了拍手:“好一个伶牙俐齿!山警符我不放,你们我也不放。我看你能撑得了多久。”他说着话收起了山警符,反而是起了一道“定”字符在手中,冷冷地看着李逆二人,“就让你们在这里定上几个时辰,就当是我替你师父惩罚下你们坏了规矩吧!”
  这话说得漂亮,但是却阴险至极,他明知道李逆此时已经病入膏肓,还要故意拖延,简直就是想借题发挥,借刀杀人。
  这道理连吴苍穹都再明白不过,当下把心一横,捏起一道符在手心,他知道李逆现在连说话都是强撑,根本无力运符,所以只有他能拼上一拼了。虽然昨夜的大战加上连夜的奔走,道力根本没有得到有效的恢复,但是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他也决不能让“定”字符得逞。
  这道山门,说什么都要闯上一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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