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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只在一瞬之间。
苏越能够想象当白色轿车将毫无所觉的女孩撞飞的那一幕,会在虚空中留下怎样一道血线;也能想象女孩的父母在看到她的尸体时,是怎样痛苦和悔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但他无法想象女孩在死亡的那一刻,眼中是怎样的绝望和不甘。
“躲开啊……”苏越怒吼,闪电般扑出。
他离女孩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全力扑救,只需要两秒钟,就能将女孩拉开。然而,俯冲而来的白色轿车车速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出许多,不过眨眼间,就冲到了他和女孩的面前。
生死一刻,面对呼啸而来的轿车。
他只能迅速侧身,伸展手臂将刚刚站起身,还来不及退开的女孩护在臂弯,尽全力向路边扑倒。
白色的车影擦着苏越脸颊飞过,随之,一股来自车身的尖锐力量猛然击在他手臂上,将还未来得及倒地的苏越和女孩一同击倒。
巨大的力量下冲击下,倒地的二人,瞬间沿着路边斜坡一路滚下。
白色轿车甩开二人之后,击起烟尘滚滚,轰然撞在了前方拐角的一颗大树上,大树承受不住这股突然的巨力,树干猛然折断,倒在了道路中间。白色轿车在撞击的巨力反馈作用下,车头粉碎,主驾驶座的安全气囊被迫弹起,司机被震晕,生死未知。
整个街道上,被突发状况彻底惊呆的众多旁观者在大树轰然倒地的那一刻,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断惊呼道:“啊……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巨大的动静震惊了整个街道。
当‘撞死人’的惊呼声响起,街道上所有商店、诊所内的人都开始陆续往外冲。
张雪在听到巨响的那一刻,心中就预感到不详,慌张地将手中默记的英语小词典一扔,就迅速冲出了诊所。秃顶的中年男子虽然也非常震惊外面发生的事,但毕竟腿脚不够灵活,虽然反应迅速,但还是落在了张雪身后。
当冲出诊所的张雪一眼望见道路上支离破碎的现场,心中骤然惊慌起来。
“苏越,苏越……”她大喊,来回四顾寻找,却不见任何人影。
“阿雪,我在这里……”片刻之后,微弱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环境,传入她耳内。
张雪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孩正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身旁,正站着一个满布灰尘,神色呆滞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身上也满是血迹,但却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急忙向苏越跑去,近了才看见他的右臂被不知什么尖锐的东西撕裂了一道恐怖的伤口。此刻,鲜血正不断往外涌,透过他紧握臂膀的左手,流到另一只手的手肘,然后滴落路面,形成一滩滩血渍。
“你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张雪惊慌地问。
苏越猛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眼身边的女孩,故作轻松地对张雪说道:“救她的时候,被车撞了,我也不知道是车上的什么东西划伤了我。”
张雪看着他明明痛得快要昏厥,却依然显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总觉得跟自己以前认识的苏越有些不同。
但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上来。
“阿雪,快打电话,我感觉我手臂的动脉被割伤了,可能撑不了太久。”
不断地流血不止,苏越意识已经有些恍惚,站着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他不敢放开紧压臂膀的左手,只能急声催促张雪。
才重生回来,想要做的事情一件都还没有起步,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
“急救电话早就打了,你也不要太过害怕,动脉被割伤,只要不失血过多,一时半会死不了人。”一位年过半百的白褂老医生不知何时来到了三人身边,他拿着一根抽血用的胶管绑在苏越伤口上方,抑制住血流,然后一边按住苏越伤口,一边赞道,“小伙子倒是很勇敢啊,面对飞奔而来的轿车,若不是你舍命相救,这小女娃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是刚刚那一幕有兴目睹的人,对于苏越舍己救人的精神感到由衷赞赏。
“其实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就那么一扑就过去了。”苏越淡淡地回答。
他其实心底是一个惜命的人,真的舍己救人,他肯定是不愿的,但当时的情况也就生死一线,根本没时间考虑,那么近的距离,他若不做点什么,这辈子肯定会后悔。他才在前一刻许下让这辈子活得没有任何遗憾和悔恨的承诺,怎么能这么快轻易反悔呢?
“生死之间的抉择,哪有那么容易。”老医生感叹道,“现在社会越来越浮躁,能像你这样想的人已经很少了。”
苏越简单地‘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嘴唇拼命死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死撑,可他就是不想闭眼,不想就这样昏睡过去,他想多看一眼这片世界,多看一眼心底深处,那两世都不能忘怀的身影,就算这是一场梦,他也想这梦能更长一些。
周围闹哄哄的,时间在鲜血的流逝中变得极慢。
纵然苏越一再死撑着保持清醒,张雪和身边的老医生拼命鼓励,他的瞳孔还是逐渐涣散。
“怎么急救人员还不来?这都差不多二十分钟了,再拖下去,真的有生命危险了。”老医生抱怨道,“还是地方太小,医疗资源太差了,要是在大城市……”
“苏越,苏越,你不能睡!”张雪不断地呼唤,眼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生命气息逐渐微弱,眼中不由渐渐盈满泪水,大声哭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别睡啊……你只要好好的,我就答应你,等高考完了,就做你女朋友。”
苏越意识朦胧地听到这一句话,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瞬,然后又继续沉沦下去。
他身体无力地重新瘫坐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汇成了一道涓流。
虽然大家已经想办法给他止血,但动脉血管割裂之后,失血的程度在时间的推移下还是越来越严重。
“大哥哥,你别睡啊,你救了纤儿一命,纤儿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你呢……”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苏越救下来的小女孩先前一直忍着没哭,此刻感觉到苏越生命正飞速流逝逝,终于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求求你,你别睡啊,别睡……”
隐约的哭声在几近昏厥的脑海中响起,求生的本能让他紧守住最后一分意识。
漫长的等待在所有人都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转机。
急促的警笛声响起在斜坡前方的主路口,随即,一队警察和医护急救人员蜂拥而来。他们人数很多,单看其阵势,好像并不像是处理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那么简单。
众人心中升起疑惑,紧张地看着几十个警察和医护人员走进现场。
肇事司机已经从撞毁的白色轿车中醒来,居然没有丝毫受伤,此刻,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么多警察朝自己围过来,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爸,你终于来了!”
不同于众人的紧张和害怕,苏越身边,大哭的小女孩突然望见那走在最前面,一身制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不由激动地直奔过去。
“纤儿……”中年男子看见女孩身上满是血污的裙子,顾不得这是公共场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急切地问,“纤儿,你没事吧,你打电话给你妈妈,说你出车祸了,当时,爸爸正好接到车祸报案,地点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当时,真是把我和你妈妈吓死!”
“我没事,就是那位哥哥可能……”
她哭泣地说,指着医护人员围着的位置,眼泪一颗颗地滴在中年男子手上。
“放心吧,那位哥哥不会有事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正被抬上担架的苏越,安慰了女儿一声之后,随即对身边下属吩咐道,“马上给沿途所有还在值勤的交警传讯,我需要从这里到县中心医院的所有道路都完全畅通,没有任何阻拦。”
“是!”他身侧跟随的警察点了点头,立刻撤身后退,赶去通知。
杂乱的事故现场在警察到来之后,被迅速控制住,急救车逐步远去,周围聚集的群众也在慢慢疏散,中年男子环顾了一眼事故现场,终于放下女儿,一步步朝瘫软在道路边上的肇事司机走去。
“是你撞的人?”他冷冷地问,眼中带着凛然杀气。
“是,是……”肇事司机恐惧地回答,“车……车的刹车突然失灵了,我从路口转下来的时候……才……才知道车已经减不了速。”
“是不是失灵,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这不用你说。”中年男子寒意凛冽地回应。
他手向后一招,就有两个警察迅速上前,将肇事司机拷上,然后直接带走。
“我……我是欣丽娱乐的总经理,我认识你们肖大队长,交警大队的肖队长,我想见他,我要跟他说话……”肇事司机被带走的时候,突然大声说道。
“肖锋?”中年男子转头,冷哼道,“现在这种情况,你找谁都没用,带走!”
押送肇事司机的警察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别说肖队长了,这会你找总队长都没用,但是呢,你放心,我们局长虽然爱女如命,但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只要那少年人没死,你也没说假话,很快也就出来了,用不着找谁帮忙。”
“局……局长……”肇事司机吓得一哆嗦,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小兄弟,你可千万别死啊,千万……千万别死啊,就算让我赔再多钱都可以,但请一定别……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