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长的名字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风景。
　　不同的是，那个世界即使白天也是死气沉沉，来往学生的步子都很快，没人敢大声说话。
　　而在这里，就算是夜幕将至也能看到不少人正在边走边谈，争论着今天上课时没有定论的问题。
　　校史馆方向上的路灯渐次亮起，先是一小点光，然后这个光点慢慢扩大变成光团弥漫出灯泡，在黑暗的夜里画出一小块温暖的区域。
　　校史馆的大门仍然需要识别来人身份才会打开，【剥皮】机器依然在老地方。
　　不同的是，现在【剥皮】的利齿上装饰着暖色的纸花，就像是荆棘中长出玫瑰，美丽包裹了危险。
　　公聚仁指着最大颜色最艳的那一朵说道：“那一朵是王小菊主任做的，在它下面的那朵更漂亮一些的是我做的。”
　　同样的是，公聚仁依旧被电脑视频中的景象吸引，冯不十又来到了书架所在。
　　《义结金兰》
　　《邀为同道》
　　《太阳监狱传奇》
　　《如何修炼正义的背刺》
　　……
　　书目与白天世界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找不到《异常搜索引擎的搭建办法》。
　　翻开书页，书本中也只是一篇空白。
　　公聚仁适时走了过来，看到冯不十正在翻看书架上的书，笑道：“这里的书都复刻自老校长写的书，不过这里的赝品只有个名字而已。”
　　冯不十说道：“我还没见过老校长呢，公大哥能带我去看看吗？”
　　公聚仁想了想，说道：“这个时间点该去吃晚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带你去校长办公室那里。”
　　跨出校史馆的大门，冯不十他们在夜晚温暖的灯光之下朝着教学楼走去。
　　鹅卵石小路上人来人往，夜晚的微风送来青草的芳香。冯不十想不明白，这所麻桥高级中学竟然会在某个异常之后呈现出几乎完全相反的气质。
　　温暖消逝只留下阴沉，希望隐藏露出绝望，生机勃勃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缄默严苛。
　　所有的一切，只因为老校长的失踪。
　　冯不十觉得自己几乎要接近真相。
　　……
　　胖哥绝望地靠着墙，慢慢滑下。
　　饥饿
　　闷热
　　无助
　　……
　　生理上感受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心理上的黑暗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
　　他茫然四顾，看到闫森对着门骂骂咧咧。
　　这不怪他，谁能想到这栋宿舍楼的小小宿管也有超过闫森的特异能力呢？闫森引以为傲的念动力也只在对方的眼神中坚持了一瞬就被冲破。他们被粗暴地丢进宿舍，宿管只丢下一句：“再不安分就扣行为分！”
　　同一宿舍里的其他人有的蹲坐在马桶上，有的蜷缩在床上，有的紧张地发抖，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也不怪他们，谁叫一间才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要挤满十个成年人，房间的正中要放置两个马桶，马桶的边上浇筑着一个洗脸台，洗脸台的水龙头放出的自来水还呈现诡异的绿色，在黑暗中甚至会有明显的蓝色荧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胖哥看着漏水的水龙头在黑暗中喷绘出好看的蓝色荧光水花，心里想的是那个还没有找到的凶手。
　　无力地感遍布全身，不只是因为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更是因为看不到希望。
　　每一次都得这样吗？
　　从小到大，每一次面临抉择的时候，他都选择了最省力的那一条。
　　不做暑假作业
　　玩游戏开作弊
　　当老师交过来的任务时，他也只是摇摇头说对不起老师我可能不行
　　当胖哥偶然有一天回顾自己的过往时，他发现自己在一句句“我不行”、“我不会”之中丧失了太多，从未尝试过去承担责任也几乎不犯错的他，自然也不知道自信为何物。
　　渐渐地，胖哥产生了“这样也许还不错”的感觉。
　　人生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可是，似乎总是少了点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选择最平庸最大众的应对自然不会有人指责，但是在这一次次地妥协之中，胖哥渐渐改变了模样。
　　脂肪渐渐成了他皮下的盔甲，粗鄙的言行是他心灵上的武装。
　　油盐不进，好坏不分，淡漠无趣。
　　他保有一些固执，可最后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样的评价。
　　胖哥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的是那个故意在纸条上写“Ichocolateyou”然后跑过来用天真的语气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女生。
　　她喜欢紫色，留单马尾，夏天喜欢穿牛仔裤胜过裙子，冬天的时候经常戴着一条胖哥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条白色的围巾，三年来一贯如此。
　　她的眼睛很好看，有时候他偷瞄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泉水在潺潺流动。
　　她的声音很好听，记忆里她笑的时候，总是在很早的时候，天色很干净，太阳在渐渐地升起。第一缕光是从她的方向传过来的，他总愿意相信那是她发出的光，第一缕之后是更多缕，金黄色的太阳光为她单薄的身躯镀上了一层金边，有那么一刻，像极了天上的仙子降临人间。
　　她的味道也很好闻。当她坐在她旁边念起书来的时候，他总会闻到淡淡的清香，那会让他接下来一整天都活力满满。
　　只是，这样的她，竟然也会死。
　　我在想你，沈紫梦。
　　Ichocolateyou
　　……
　　闫森放弃了无能狂怒，注意到胖哥正闭着眼靠着墙坐在地上，右手无意识地写写画画，脸上眼睛附近似乎有水渍。
　　“大概是汗吧。”
　　他不相信胖哥这样的人，会以这样的姿势流泪。
　　闫森转过头，不再关注。这里闷热无聊，他也出了一身臭汗。
　　……
　　冯不十被带到教学楼的三楼，公聚仁为他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
　　让冯不十感到惊讶的是，被称之为校长的那人，声音却意外地非常年轻。
　　“校长，这位同学说有事找您。”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公聚仁点点头，示意冯不十进去。
　　白炽灯下，一个青年人穿着休闲服装随意地坐着看书，书名是《未来科技有限公司员工守则》。
　　冯不十发现，眼前青年人的样貌明明清清楚楚，可是当自己试图仔细去看地时候，却像是在眼前打上了马赛克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辨识出来。
　　“冯……不……十是吧？”
　　校长眯着眼，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冯不十的名字。。
　　冯不十在惊讶之余，也从办公桌上的铭牌上看到了校长的名字。
　　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