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丫头

　　离开那间叫做“太平”的饭馆，朱本的思绪怎么都太平不下来。
　　终于回到了小区，冬日的午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带有活力的，一切都像朱本一样死气沉沉。屋外几棵香樟树，即使在冬日里依然焕发着绿色，但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点都没有生机。望着灰色的世界，冷风仍在不断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掖紧了身上的夹克，抬头看了看房间中的飘窗，朱本不禁想快点回到家中闷头大睡。
　　“滴滴”门禁卡开门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把朱本从漫无目的的空想里拉回了现实。抬脚走进房子，摆脱了南方里十二月湿冷空气后，朱本机械的向上走去。
　　三楼，便是朱本的家，这是朱本和朱居奇共同的家，自从有了孩子后，这里已经承载了他们两个人18年的记忆，这个不大的数值也许会持续增加，直到产权的到期或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一个复式的公寓，和奢华或是破旧统统都沾不上边，仅仅算得上是小家庭的温馨，自从朱本的妈妈去世之后，几乎保留着8年前的原样。
　　打开门，凝视着玄关处一双粉红色的帆布鞋，朱本暗道不好。扶着额头，强忍着转身要跑的冲动，朱本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换上拖鞋，向着正厅走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无比清秀的女孩子，一只脚趿拉着拖鞋，另一只脚翘在茶几上，身子斜躺在靠枕上，就如同那传说中的美人卧榻。白色的卫衣，黑色的运动裤，大冬天里仍然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床袜，露出来一段如嫩藕一般洁白的脚踝，如此种种，都彰显着她的活泼与不羁。
　　直到斜眼瞄到朱本向客厅走来，她方才端正坐姿，穿好拖鞋，怀中抱着抱枕，目视前方，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朱本一样。
　　她有着一张朱本怎么看都不会厌烦的脸蛋，发髻上的头发往两边拉松，固定出了丸子一样的饱满形象，而一些凌乱的散发垂在肩上，更增添了几分俏皮与可爱。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虽然板着脸目视前方，但朱本明显感觉出了她在偷笑，这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妖精，他在心中长叹道。
　　万俟徵羽，她有着一个历史久远的姓氏“万俟moqi”，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作为朱本长达18年的邻居，她也住在这栋房子里，不过在朱本的楼上。而她的父亲万俟圣东是朱本爷爷的老下属，因此分配房子时和朱家紧挨在一起，她的母亲是南艺的教授，因此名字也取自宮商角徵羽中的徵羽。从小生活在知识分子家庭的她，学钢琴，学舞蹈，学书法，学出了一身的才艺，但始终学不出大家闺秀的矜持与知性，她总是与朱本的小团体打打闹闹。
　　她只知道：有任何烦恼都和朱本说，在朱本面前，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也许在她眼里，朱本就是天，而天，总是塌不了的。
　　看着她故作正经的坐姿，朱本笑了笑，摇摇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一杯水。
　　“回来了你怎么不看我一眼？”略带着嗔怒的责问声从客厅中传来。
　　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朱本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是我家，你这算是私闯民宅，别再拿我家钥匙了，下次丢了东西第一个找你。”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向朱本靠了靠，拿过他手上的水杯，咕嘟咕嘟把水喝完，好不容易才把水全部咽下去，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像是兴师问罪一般问道：“你昨晚为什么没回家？你千万别像尤伟杰一样瞎搞嗷，他有女朋友还这样，你更不能学他，听到没？以后可不能夜不归宿了。”
　　暗道一声幸好她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朱本稳了稳心神，连忙映了下来。好死不死的是，正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从口袋中掏了出来，正事尤伟杰发来的微信：昨晚那件事要不要和徵羽讲？小爷可是你的好兄弟。随后还伴随着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朱本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连忙关闭了微信，像躲瘟神一样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看到朱本这一系列动作的徵羽有些疑惑，不等她开口，朱本连忙应到“小杰发来的信息，问晚上要不要再聚，我肯定拒绝掉，谨遵教诲，再也不会夜不归宿了”伴随着两声略显干涩的尬笑“呵、呵”。
　　万俟徵羽不疑有他，兴奋的说道“嘻嘻，我今天来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不对，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带着一丝疑惑，朱本觉得有些不对“你不会逃课了吧！我要告诉你爹。”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先告诉我你要听那个消息”小羽连忙转移话题。
　　“那先听坏消息吧”朱本切实有些好奇了。
　　“行，那就先听好消息。”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朱本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嘿嘿，我被南艺直录了，这跟我妈没什么关系哦，完全是我考试表现太好了。今天特地请了假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却是是个好消息，周末一起聚一下吧，庆祝你脱离了高中的苦海。”朱本由衷的为她高兴，徵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现在朱本收到了offer，而徵羽也被提前录取，说不定寒假还能约几个人一起出去旅游。“那坏消息呢？”
　　“我去了南艺，你也被录取了，这样子我们就是异地恋了，你一定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啊！听见了没有？”顺势就要去揪朱本的耳朵，这是她和朱本两人之间特有的小动作。
　　侧头避开了她残暴的亲昵，朱本咳了咳，“这些事情暂时不好说，万一碰到了让你心动的男孩子呢？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那啥...确定关系对吧。”
　　万俟徵羽却完全不以为然“那我们现在确定关系？这样子我就是你女朋友了！我知道你喜欢沈涤青，她除了是你老师还有什么好的？她还比你大五岁！哦，我真的想想的都害怕！”
　　“我和她早就不行了”朱本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徵羽没听清楚，一脸好奇的望着他。
　　“我说这件事情押后再议，中午留在这吃饭吗？”朱本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笑脸。
　　“行，好久没吃你做的面条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徵羽明显注意到了他脸色的难看。
　　“没有，哪里的事，等会你和我一起去菜市场，家里没菜了。”
　　“好！”万俟徵羽笃定的点点头，睁着大眼睛望着朱本。
　　多好的一个丫头，朱本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