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躁动的族人

　　第二日清晨，泽罗虽依照莉娅的吩咐收拾好了行囊，出发之前，却仍是面带疑惑的问道：“我们、我们真的不用等候提娅大姐回来吗？”
　　莉娅摇了摇头，说道：“大姐也有她的事情要做，她是为了防止魔王之欲渗入谷中，去时之隙加强结界去了。”她忽然看向村子的方向，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昨晚大姐告诉了你村里的情形，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如果要魔王之欲渗入谷中，那些本就躁动不安的族人会变成什么样吧？”
　　泽罗默默点了点头。因为提娅昨夜已经告诉了他，青之谷的许多族人十分厌恶她们守门人一脉，甚至蒂娅会对莉娅滋生了那么强烈的嫉妒之心，也正是因为有太多那样的人自姐妹小时候起，就不怀好意的一面吹捧莉娅为天才，一面把蒂娅说成是“丢了妹妹的脸”的庸才。
　　只是这些人虽然才真的是害得蒂娅能够同魔王之欲共鸣的原凶，但泽罗却怎么也恨不起他们来。
　　因为这些人，也不过是先代遭世俗迫害，被迫躲藏在青之谷中的可怜人而已——雷姆利亚的一统大陆，虽短暂的为魔法使争取了一定的生存空间，但自从他被封印之后，普通人对魔法使的迫害自然就更变本加厉，也更“理直气壮”了。
　　更糟糕的是，青之谷有太多年轻气盛的族人，他们虽然都听说过先代被世俗迫害的故事，但这些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加上青之谷在守门人的看守之下，大多人也根本没有机会出谷亲身经历，对这些事情就更是不免产生了怀疑。
　　就连偏远的沃特尔镇，都有不少年轻人因为想要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而离镇，更不用说是这些与世隔绝的青之谷谷民了。
　　但无论是提娅、还是她先代的守门人，会如此限制族人出谷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早在许多年前，青之谷曾并没有这些限制，结果选择出谷的族人不但惨遭迫害，有的人甚至还把青之谷的事情说了出来，引得赛肯德王命大军围谷。当时青之谷的大长老，以护谷为欲，同化了谷内所有先代遗留的时光之力，诵唱出一个连雷姆利亚都为之逊色的时光之歌，使得一干王军在盘旋山区绕了半年，却怎么也会被传回山外，最终也只有放弃攻谷。
　　而泽罗先前经过的时之洞窟、确切的说是时之洞窟第一层的时之回廊，其中的回传之力，也正是这份力量至今还在守护着青之谷的缘故了。
　　只是赛肯德王室虽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但这份时光之力其实并非没有破解的办法——比如蒂娅就在信中告诉了泽罗其中一个办法——因此为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大长老的后人便不再居住在村里，而是在出谷之处盖了这栋被称为时之门的木屋，并从此以守门人自居。除了守门人完全信任的人之外，其他人绝对不会再被允许出谷。
　　所以无论是继承了这个位置的提娅一家，还是厌恶她们的青之谷族人，其实都是受害者。
　　只是泽罗虽然不会因蒂娅之事记恨这些受害者，但如今的泽罗也知道，受害者一但获得了足以反抗的力量，也很可能会成为新的施害者——就如同几千年前的雷姆利亚那样。
　　如果青之谷中有个心怀愤恨，却在魔法一道上和莉娅共样天才的谷民，这样的人再被魔王之欲影响，就算变成新一代的魔王，那也不足为奇了。
　　……
　　时之回廊之中，莉娅忽然向着某处一抓，然后把手摊在泽罗眼前，认真的说道：“姐夫，这就是时光之玉，也就是时光之力的聚合体。”
　　泽罗仔细一看，只见莉娅的掌心果然多了几个若隐若现的小石砾。只是这些石砾的大小比他先前在魔王封印之洞拾捡的燃烧之玉还要细碎，实在让人难以想象竟然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莉娅不等泽罗回话，忽然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姐夫既然来自弗里斯特，当然也应该很清楚，魔王之歌虽然被他们视为禁忌，但这些本是同源的魔王之玉，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魔石，却是十分受欢迎的东西了。”
　　“这也是一种嫉妒吧。”泽罗也不禁摇着头说道，“毕竟魔石谁都能用，但能使出魔法的却只有你们。”
　　莉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外在使用魔王之玉，确实不需要魔力天赋，而且这种大小的魔王之玉，就算和人共鸣同化，也不会有让人纵欲狂乱的危险。”她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冷冷说道：“但他们如此觊觎这种魔王之玉，何尝不是滋生了另一种贪婪的欲望？”
　　泽罗愣了一愣，忽然想起昨日在此处和莉娅相遇的事情，不禁苦笑说道：“难怪那日你会把我叫做什么‘觊觎时光的贪婪之徒’了，原来是把我和他们当作一丘之貉了。”
　　“这也怪不得我。”莉娅也想起昨日之事，不禁脸色一红，辩解说道：“谁让你要听姐姐的，在包袱上画上代表时光的谱号。”
　　“谱号？就这个？”泽罗看了看自己的包袱，不禁奇怪的问道。
　　原来泽罗先前为了化解时之洞窟的力量，确实根据蒂娅留下的说明，在包袱上面画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代表什么含义的符号。只是泽罗虽没见过这个符号，却见过一般的乐谱谱号，当然也知道这个符号和寻常的谱号完全不同。
　　“因为魔王之歌的缘故，魔王之玉又被称为魔王乐谱，而这个符号，正是时光之歌的谱号。”莉娅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如果不是像我这样能够直接感应到飘荡的魔王之力，并将其聚合魔王之玉的人。寻常人想要得到魔王之玉，通常有三种方法。”
　　“三种方法？”泽罗不禁好奇的问道。
　　“第一种是拾捡自然聚合的魔王之玉，但这在封印弱化之前，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莉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所以当大姐发现这里自然形成的时光之玉忽然数量大增时，便派姐姐去监视斯威基的封印情况，也好躲开村里人的冷嘲热讽。”
　　泽罗点了点头，他之前便已想到，弗里斯特近年来因为发现的大量的魔石矿，也正是因为和魔王封印减弱有关。
　　只是无论是魔王封印，还是青之谷谷民对蒂娅的嘲讽，泽罗既是因为这两件事才有机会认识了蒂娅，却又因为这两件事而失去了蒂娅，所以他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莉娅当然明白姐夫现在的心情，所以她赶忙接着解释道：“第二种是当某个人忽然滋生出某种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不见得要和魔王之玉产生欲望共鸣，但却一定是十分迫切需要魔王之玉的欲望，这时候魔王之力便会凝聚成魔王之玉，来帮助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泽罗又点了点头，他这回想到的是都蓬同他先前讲的那个故事，都蓬是在快要被冻死的时候，燃烧之玉忽然出现并救了他，现在根据莉娅的解释，想来正是因为都蓬滋生出的求生欲的缘故。
　　虽然这件事，最终又成了他们会去寻找燃烧之玉、也加速了魔王封印解封的导火索。
　　“第三种就是姐姐教给姐夫的方法，在一个包袱上画上代表某种魔王之歌的谱号，并诵唱聚合之歌，只要附近有足够相应的魔王之力，就会自动在包袱里凝聚成相应的魔王之玉。”莉娅顿了顿，接着说道：“凝聚之歌主要是凭借被凝聚的魔王之力自己的力量激发，所以即使是魔力天赋极低的人，也能用这个方法在这里获得时光之玉。”
　　“可这种方法，不是一般人都能知道的吧？”泽罗不禁奇怪的问道。
　　莉娅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会做这种事的人，要么是隐瞒身份和普通人一起生活的蹩脚魔法使，要么是一些读了古籍，想要研究魔王之力的普通人。”她说到此处，忽然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说道：“其实给他们一些时光之玉倒也无妨，但如果传了出去，来得人越来越多，青之谷的秘密最终就免不了会暴露了。”
　　“所以我才需要经常在时之回廊巡逻，这种人一但要我遇上，就别想活着回去了。”莉娅忽然恶狠狠的补充说道。
　　泽罗不禁愣住了，他此时虽已知道蒂娅的族人经历过多少悲惨的过去，却还是没有想到，莉娅竟会是这么一个杀人灭口绝不手软的狠心姑娘。他愣了半晌，终于不禁苦笑说道：“好在你认出了我，要不我这条命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姐夫，你在想些什么啊。”莉娅忽然面色一转，就仿佛方才的凶狠根本不存在似的，又变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样，接着说道：“我是说他们别想活着回去，却没说他们不能好好的活在谷里啊。”
　　“呃、软禁？”泽罗愣得更厉害了，过得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个词来。
　　“怎么可能，那些见识过世道险恶的魔法使，和我们谷里那些啥都不懂的小孩子哪能一样，能给他们这么一个不需要再隐瞒身份的地方，他们还求之不得呢。”莉娅见自己成功吓到了姐夫，笑得是更厉害了，一面笑，一面接着解释道：“至于那些热衷于魔王之力的狂信者，就更是如获至宝似的，你现在想赶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泽罗虽知道自己上了莉娅的当，却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只是在为莉娅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而松这口气的，更重要的是，之前一直表现的十分严肃认真的莉娅，此时终于也能像蒂娅一般和他开起这种玩笑来，至少他以后和莉娅结伴同行，也不至于要他一直绷紧神经了。
　　岂知泽罗这口气还没松完，莉娅又恢复了之前认真的表情，叹着气说道：“可是也托了他们所带来的外面故事的福，谷里那些小孩子听过之后，就更不想老老实实呆在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