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灵化形

　　所有食材准备完毕，李不言开始生火，他喜欢用柴火起灶，那种山间竹屋炊烟袅袅的画面，虽然他身在其位不能看全景，但也就是身在其位也觉得舒适。
　　韶从安本想练功，但烧肉的香味开始往外飘了，因为东坡肉是工序最复杂的，所以要第一个做，最后放在砂锅中慢炖收汁。
　　其实肉香就是普通的肉香，她们玉兰峰也有伙房，做菜的厨子手艺也是一流。
　　在她看来，做菜嘛，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哪比练功来的重要？
　　可她这次却停下了练功，此情此景之中，竹屋，炊烟，从敞开的窗户透过看到里面那个哼着小曲切菜颠勺的白发男人，太阳爬上山，透过树梢，阳光撒在篱笆院，鸟语花香。
　　她轻轻把青鸿剑靠在院子里的摇椅边，盯着厨房，慢慢来到窗口。
　　近距离看着这个忙碌的人手中娴熟的工作，不知不觉，一只手搭在了窗沿，另一只手轻轻抵住腮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一道一道简单却卖相正好的菜肴做成，然后被李不言乘起，用另一个盘子盖住保温。
　　韶从安冰冷的表情竟然渐渐舒缓，那双美眸随着李不言的手上的活轻微转动。
　　“做菜我也拿手，所以你想学我也有信心教你。”李不言边做边说道。
　　韶从安从安宁中惊醒：“你想多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李不言无奈耸肩，继续沉迷于烹饪。
　　反而是韶从安开始无聊了，看着一旁的剑也没有特别想去拿来舞一下。
　　无所适从的韶从安终于还是躺在了李不言最爱的摇椅上，树梢的阳光斑驳的洒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紧锁了数日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多久了？我有多久没放松过了？忽然，韶从安脑中闪过一个声音：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却在此刻才感受到温暖。
　　这不就是李不言所说，十岁时和四十岁时，同样的事，所感所悟会有所不同。
　　韶从安渐渐睡去，李不言透过窗户，见那平时高傲的女子枕着自己的一只手，一只手搭在自己腹部，微微侧身，恬静睡着，轻语：“四百多岁了，还像个少女，真好，真好啊。”
　　菜肴做的差不多了，李不言看了看院里树的影子，又看了看北边，心想：“差不多要到了吧？”
　　还没等转身，一个身影便出现在道观后门，李不言一笑，后门便自动开了，进来之人一身赤纹黑色锦袍，头戴翡翠玉簪，眉目间透露着一份威严，他不紧不慢的来到前面，笑道：“这味道，还是很诱人啊。”
　　“手艺一直在进步啊。”李不言也不谦虚，又说道：“真是难得啊，你这大忙人可是百年难得来一次啊。”
　　男子笑道：“几百年要记着一个人，也是辛苦啊。”
　　“总有那么几个人，值得记很久嘛。”
　　“哈哈哈哈……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再等一会儿，还有最后一道菜，做好就可以开饭了，对了玄冥，帮我叫一下我徒弟起床了。”
　　玄冥一愣：“那个睡着的是你徒弟啊？我还以为是你道侣呢。”
　　“道侣我也想找啊，但谁见我筑基一阶不得退避三舍啊？”
　　玄冥：“用真心嘛。”
　　李不言一愣：“你认真的？”
　　“不然呢？爱情不就是要真心吗？”
　　李不言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哈，玄冥，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在大帝的位置上太久了，即便掌管人间生死，见过无数凡世纠葛，可终究不能感同身受啊。”
　　玄冥并没有在意李不言指出的问题，而是摆摆手：“各司其职，各自过好各自的一生就好了，就好像这个时代的魔灵又要化形，而世间能力最大的你，却从未打算插手这些琐事一样，并非天道使然，而是你有权利选择拒绝做你不爱做的事。”
　　“哈哈哈……所以你才是我这几百年来值得记住的人啊。”
　　玄冥莞尔一笑，来到韶从安旁边，轻轻推了推韶从安的肩膀：“小姑娘，小姑娘……”
　　韶从安缓缓睁眼，夕阳虽然柔和，但一刹那的睁眼还是让韶从安下意识的遮挡，透过指缝中看到的，是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暗红的眼眸，高挺得鼻梁，还有那不怒自威的气质，都让韶从安不禁晃神。
　　“起来了，饭菜做好了。”
　　这话很平常，但今天彻底放松的韶从安却正因为这种平常，而被牵动了心魄。
　　“你是？”
　　“在下玄冥，是你师父的友人。”
　　“玄冥？”韶从安反应了一下，脑海中只有一个人叫玄冥，那就是北位幽都玄冥大帝，这是同名同姓吗？
　　此时李不言手中端着一盘鱼香肉丝，身边漂浮着另外几盘佳肴，不紧不慢来到篱笆院中用竹子搭建的凉亭，凉亭中有一张竹桌，竹桌旁摆放着七个蒲团，菜肴摆上，李不言说道：“开饭咯。”
　　韶从安还愣神的看着玄冥，玄冥却抬头，冷俊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那温柔的笑容和他冷酷的外表形成一种如冰山融化的反差，让韶从安更加难以清醒。
　　“从安，从安，还没睡醒啊？”李不言的声音终于让韶从安清醒，见到李不言，韶从安手足无措，看到李不言笑眯眯的眼神更让韶从安惊慌，赶紧起身：“我先洗漱一番，清醒一下。”
　　说完连忙进屋，玄冥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韶从安的慌张的身影，说道：“你这徒弟挺活泼啊。”
　　“我猜是因为来了客人吧。”李不言玩味的笑道。
　　玄冥却不再搭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菜肴。
　　不一会儿韶从安也出来了，怯生生的入座，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刚一抬头，却发现对面李不言一边扒饭，一边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韶从安连忙躲开眼神，然后假惺惺的开始夹菜，埋头小口扒饭。
　　而不经意夹到的一颗小白菜刚入口，韶从安心头一颤，这味道也太好了吧，小白菜嫩软爽口，带着一股甘甜，让人回味无穷。
　　紧接着韶从安又夹起那让人看着食欲就很强的东坡肉，嫩红的表皮，油汁流动，一口下去，入口即化，那香甜，微麻，软糯，最口腔中温柔的按摩着舌苔，让韶从安无比满足又无比贪婪的夹起下一块。
　　韶从安虽然吃像很美，但下筷速度确实快，看的玄冥筷子都停了：“能吃是福啊。”
　　这话可能是对方无心的话，但听着有意，也许会误以为对方是讽刺自己吃的多，讽刺自己身材不好。
　　但此时的韶从安尴尬的是在玄冥面前留下这样的印象，倒是李不言笑道：“哪里，从安平时不这样，辟谷好久了，今天是该放开点吃了，再说了，吃的开心是对她师父我的尊重嘛。”
　　“哈哈哈，我可没说什么。”一阵凉风吹过，玄冥又说道：“太阳落山咯，天儿也转凉了。”
　　“山里嘛，昼夜温差大。”
　　“从安学道多久了？”玄冥忽然问道，
　　韶从安一惊，慌忙道：“四百一十年了。”
　　“是什么境界了？”
　　“合体境了。”
　　“了不得啊，四百年便合体境了，之前不是跟着不言学的吧？”
　　韶从安不禁叹了一口气：“晚辈以前跟二师伯学道。”
　　“武金兰？那是个好师傅，不出意外千年能让你踏入大乘境。”
　　这话说出，韶从安悲伤的情绪一下午涌了上来，但她还是没有流泪，那些委屈她真的太想跟这个人说了，但交浅言深实在唐突。
　　忽然玄冥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跟不言学，飞升成仙也就这几年吧？对了不言，你不搭理世间事，让你徒弟搭把手没问题吧？”
　　李不言吹了吹碗中的肉汤，喝了一口说道：“看她自己呗。”
　　“那韶仙姑的意思是？”玄冥转过头看向韶从安。
　　被玄冥盯着看，韶从安更羞涩了，怯生生说道：“不知是何事？”
　　看到韶从安的姿态，李不言无奈摇头，心想这姑娘动了情真就是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玄冥：“你可知道魔灵化形？”
　　韶从安一愣，随即严肃起来：“有所耳闻，宗门典籍中有提到千年一遇的恶灵化形，传说世间有贪婪，邪恶，冤屈，绝望，痛苦，欺骗，杀戮七大魔灵，嵌入人心，当世间人心涣散，道德沦丧之时，魔灵就会聚量化形，成为不死不灭的魔尊祸乱三界，这传说是真的？”
　　“差不多吧，大概就是魔灵化形，所以天下岌岌可危，所以你愿意帮忙出一份力吗？”
　　“在所不辞！”韶从安没有多想，一口了当的答应了，但又理智的说道：“只是这么大的事，前辈为何不去我万仙宗找宗主商量，而是来这小竹屋跟我这……师父聊起此事？”
　　玄冥愣了愣，然后玩味的看向李不言：“又在玩扮猪吃虎的游戏呢？”
　　“什么叫玩啊？这是性格使然，别人想听，我愿意说就说，别人不想听，我想说也不说，别人愿意听，我不想说就不说。”
　　玄冥举着筷子，轻轻点着李不言，笑道：“还是你会作妖啊。”
　　不过玄冥还是对韶从安说道：“其实你们宗主早就知道这事，想必你前师父也知道，所以才让你来不言这问道的吧。”
　　韶从安更纳闷了：“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晚辈怎么越听越迷糊？”
　　玄冥也不隐瞒了：“别看他现在只是筑基一阶，但曾经这家伙也是修道的巅峰啊，修为散去，但道心还在啊，所以他很强，但世界不需要他，世界需要的是一个坚定的人，带领如今停滞不前的世人再次开拓新道路，顺便解决掉魔尊，而你就是那个被你们宗主，你的前师父选出来的人。”
　　韶从安心下一沉，原来他真的只是筑基一阶啊？之前看他一招挡住大乘期的黄龙氏，又用上乘法术创生和缩地术，以为他真的就像玄冥说的那样，扮猪吃虎，但现在玄冥明确的说他的修为真的只是筑基一阶，不禁让韶从安更加失望了。
　　但韶从安还是平复了心情，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问道，希望师父您也好好教导。”
　　虽然谁都能听出韶从安言辞中的讽刺，不过李不言还是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一会儿你来洗碗就行。”
　　韶从安一口烧排骨差点噎死自己，但既然已经承认了师父，那就听师父的话，这是自己的教养。
　　吃饱喝足，也是半晚时分，外面韶从安撸起袖子在洗碗，玄冥并未打算回去，而是和李不言借着月光到了竹屋后用鹅卵石码成的小水池，水池之中的水是李不言用法术加热的，二人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躺在水池中。
　　“真是舒坦啊，真想一直在这里。”玄冥感叹。
　　李不言：“想悠闲就悠闲呗，想忙碌就忙碌呗，反正最后都会后悔。”。
　　“你呢？后悔吗？为了一句话，一直在这里。”
　　李不言看向星空，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