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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若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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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衍凡心中有一丝怒意.
  那怒也不知从何处来,仿佛隐在肺腑,溶在血液,驱之不去.
  赫衍凡怒自己不知为何总会觉得愤怒,所以他练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骨头碰石头,鲜血四溅,那一刻他才能暂时忘了心中那一丝怒.
  赫衍凡苦练心志,因为他要练忍,只有忍住,才不会被心中那一丝怒意操纵.他认为能忍才能制怒,他想要能真正控制住自己,不论是言行还是人生.
  赫衍凡此刻一拳一拳狠狠的打着,这一次他却没能忘却掉心中那一丝怒,反而更怒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行动,他很重视!他想要尽力做好,他想要一拳惊天!
  他在孤儿寨住了二年,他想要为孤儿寨出一份力,出大力!
  可现在他一点力都没耗上,对手太弱,他连想出力都出不了,所以他更怒.
  地上已经倒下了二十几人,现在拳下那人的头颅已经变形,赫衍凡怒起来,就难以控制自己.
  方心儒说过最好不要打出人命.
  拳下那人如今生死不知,赫衍凡因恼自己失控而更添怒意,只得提拳走向剩下的五人.
  牛猛斧是瓜田村斧天帮帮主,自小刀口舔食,经大战小战无数.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这人的拳路仿若疯魔,打出的拳居然不为杀人,只为打.打打打!一拳一拳的打,叶猛观此人打拳,久了居然忍不住在心中为其拳数默数.仿佛那拳有魔力,吸人心神沉溺.
  二十几个帮众已倒下,叶猛斧才惊醒,才惊觉!
  这是在干什么?以一敌众,好精彩?那一拳一拳,拳拳到肉,好过瘾?那节奏,那韵律,好迷人?那人打的可是自己手下!我究竟在干什么?现在那人又提拳走过来了,他想干什么?好可怕!我又没惹他!他干吗要欺负我?
  牛猛斧想着觉得好委屈,于是就哭了.
  “帮主!你在干什么?”身边师爷见牛猛斧哭得诡异,急忙出声提醒.
  牛猛斧这才真正完全清醒了过来,面上恢复几许铁血之意.
  牛猛斧能做到斧天帮帮主之位,生死早已看淡,却在不知不觉被人侵摄心神如此之深,心里震惊无比,只觉眼前那人实如深渊恶魔临世!
  实乃平生大敌!
  牛猛斧左右一看,身边还有三名大将相佐,尚有一拼之力,”呔”的一声大喝,牛猛斧正要振作精神,与那恶魔舍命一博,就看见远处两顶轿子伴着静阳清风而来,初见还在一里之外,转眼间就奔行而至,停到了场外.
  两顶轿子分别由四名壮汉所抬,放下轿子,汉子们就静立轿边,也不讲话.其中一顶轿子跟有两位少年随行,轿子停后,其中一位少年,上前一步,恭谨的对着轿里之人说道:”公子,地方已到.”
  轿帘揭开,两顶轿子内分别走出两位眉清目秀的翩翩贵公子.
  两位公子,年龄有大有小,大的那个锦衣劲服,头戴伦巾,腰侧别着一把剑,一下得轿就雅儒的整了整衣衫,极其重视自身仪态,然后才微笑凝望过来,却又对场中横七竖八,死伤遍地的场面仿佛视若无睹.其中显得更为年幼的那位公子,身着一身白衣,以白缎缠发,更为跳脱,并不在意些许小节,出轿后灵动的目光一刻不停的掠过场上,”咦”了一声,奇怪的问道:”怎么就一小孩在此?”
  之前出声的少年答道:”禀公子,那孤儿寨人手不多,与人相争时,出动的往往也就寥寥数人而已,不过今日也却更甚奇怪,居然只派一个如此小孩出来.”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样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之外,突然出现如此两位仿若在出郊踏青的贵公子,在一旁指指点点,真是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
  牛猛斧身边那师爷武功不高,但人却机灵,在这局面不明之际,就听他振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主帮公子门来援?”
  轿外少年面色一沉,方待说话,却被那年幼公子笑嘻嘻的抢先答腔:”我乃楚若白,那位叫柳侠情,我们仅仅是来瞧瞧热闹而已,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我等.”
  来者居然是楚若白与柳侠情!
  原来楚若白被楚易水拉出议事厅后,楚易水自然自己去忙了,而楚若白忆起楚慕川说过柳侠情正在楚府做客,急于见识小京都四少之”剑少”风采,楚若白当下就寻那柳侠情而去.两人见面相谈甚欢.交谈间,柳侠情说起近来山内崛起一方势力名为孤儿寨,其势力中人武功独特,自成一家,颇为不凡.楚若白就来了兴致,自有身边随侍少年禀出孤儿寨今天将在此与人争灵,所以楚若白拉上柳侠情就赶过来瞧热闹了.
  牛猛斧刚才心神被摄,初醒慌乱,敌人又不断逼近,脑子一梗,想的就只有直接拼命,如今外人到场拖延了一会,其神志慢慢恢复,这才忆起此次所争不过一亩九品薄田,脑筋也转了起来,暗思何苦为这点破田要与那恶魔拼命?
  牛猛斧收敛心神,扬声朝赫衍凡问道:”阁下何人?报上名来,历来循例,争灵有规,需成名势力方有权参与争灵,阁下代表的是那方势力?”
  新现这一亩九品灵田,处于瓜田村势力范围之内,因面积小田力薄,引不起其他势力关注,可孤儿寨钱财趋紧,那管这许多,但有粮进就争,这才派出赫衍凡参与争灵.
  本来争灵也自有规,不会象之前那般死打,其规为参与势力依灵田面积,灵气含量不同,各出或三或五或九人,两两相争,最后胜者获取田权.可赫衍凡从入山就没离开过孤儿寨,那懂这许多规矩,赶到现场见牛猛斧带一帮人围着田地指指点点,只当这些人都是争灵的敌人,话也不说,挥拳就打,这才方成之前局面.
  牛猛斧所言什么循例,什么有规的听得赫衍凡一阵皱眉,出行前方心儒没提过什么规矩,赫衍凡自然什么规矩也不懂.但赫衍凡心思深沉,知此行出来代表着孤儿寨的脸面,也不想第一次出任务就犯什么江湖忌讳.
  忍下心中烦躁,赫衍凡答道:”我来自孤儿寨,这处灵田归我孤儿寨你可还有意见?”
  牛猛斧心里骂道:”娘的!孤儿寨何时又多了如此一个小煞星?这小煞星凶猛,不可敌!待主帮公子门援军增到,我老牛再与你方心儒好好论道论道.”
  嘴上却道:”没想到是孤儿寨的兄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们方把儿早年与我有旧,今日这田我斧天帮就不争了,只不过那边的兄弟却不知还争不争?”
  牛猛斧说着,手居然还朝向楚若白一行人指了指,可谓是明目张胆将祸水引过去.
  楚若白之才名尽管传得山内人皆所知,但他本人却很少亮明身份在山内行走.就连其成立的公子门,也是暗使身边随侍少年之一任那门主.见过其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加上山内人多以若白公子称之,而不直呼其名,是以他自报姓名后,牛猛斧一下也没对上号.
  这牛猛斧莽人一个,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祸水东引,却不知已得罪了不可得罪之人.
  牛猛斧对着一个半大小孩直称阁下,显然是吓破了胆.楚若白本想瞧场龙争虎斗,听其言一出顿失所望.知道这架是打不起来了.刚有言是来看热闹的,现在也不好变卦出手,正失落呢,不料就见牛猛斧这莽人居然口出如此妙言,顿时笑着应道:”争,田总要有人争才好玩嘛.”
  楚若白自有气度,不在意牛猛斧引祸水的小心思,但其身边不曾发过一言的随侍少年眼中厉色闪过,显然将此事记在心中.
  赫衍凡眉头紧结,神情阴郁,也不说话,握拳走向楚若白.
  看见楚若白年纪不大,又笑脸盈盈,赫衍凡觉得不好直接开打,耐下性子,说了个开场白:“是你要与我争田?”
  楚若白笑嘻嘻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赫衍凡道:“赫衍凡.”
  “今年多大?”
  “十五.”
  赫衍凡发育得晚,身材又矮又黑,面相又显嫩,是以楚若白一直以为他仅仅是个半大小孩.没想到赫衍凡居然已是同他一般大的少年,不由重又打量了赫衍凡一番.
  赫衍凡不欲多言,答了两句便催道:”要打吗?”
  楚若白兴趣更甚,奇道:”你要和我打?”
  赫衍凡更奇,道:”不是你要与我争田吗?”
  “好!”楚若白笑意更浓,道:”我们来打.”
  楚若白话音未落,赫衍凡的拳头就到了.一拳自上而下捶落,其速如电光火石,更闻一声尖啸,赫衍凡体内有大力凝聚,随啸喷发,令得拳速更快几分.
  拳名”啸疾”
  楚若白气质脱尘,赫衍凡不敢小觑,要打就先出手为强,出拳就用了全力.
  “公子!”楚若白身边传出一声惊呼,一双握着日月环的手飞快伸来,架住了赫衍凡这拳.
  赫衍凡之拳重连势,起拳就入疯魔,也不管敌人有几个,一拳接一拳,时而长拳重打楚若白,时而身缠手握日月环之人,小拳速打,瞬间打出十八拳.
  “等等!”
  楚若白身形缥缈,左右连闪,几下就闪出拳圈,出声叫停.
  而那日月环,环中套环,翻转招架,居然稳稳接住了赫衍凡那十八拳,其间还了一环,被赫衍凡拳势带过,却也惊险万分.
  那握日月环之人极听楚若白之话,楚若白叫停就立刻停了下来,竟是楚若白身边那个从未发过一言的少年随侍.
  赫衍凡几拳下来就知此人是个劲敌,及一知众,马上就明白楚若白一行人,个个武功高强,俱不是泛泛之辈,正思着今日恐要遇上一场恶战.谁知楚若白这个貌似为首之人,居然避战喊停,赫衍凡心思回转,也停下拳势,决定先听听这白衣少年有何话说.
  “公子小心!”另一少年随侍此时方才跻身上来,拦在楚若白与赫衍凡之间,面露一副忠心耿耿的摸样.
  楚若白淡然对着两随侍笑道:“夏叶,秋实止手,我要与此人单独比试.”
  楚若白身边两随侍,皆为战乱遗童,蒙楚氏收养,赐姓林,以身护主的叫林夏叶,握日月环的叫林秋实.林夏叶性喜动,善逢迎,知进退,武功却不算高.而林秋实却性子沉稳,于武一道颇有天分,师承楚氏二总管的龙凤环,又有创新,善使日月环,日夜勤练,功力日深.
  楚若白十岁习武,十二岁就已千招万式藏于胸,融众家之长,悟武式之真谛.等闲武功,楚若白一眼就能观出破绽,再高深的武功,楚若白过眼就能明了其本质.武功一道,对楚若白几无秘密可言.十四岁自创出”万象随形轻功”和”心意拳”,轻功与拳配合无间浑然天成,合称”万象心意拳”.其拳招无定式,善挪移缠绕,精牵引转嫁,后发制敌.虽攻有不足,但守却绝于世间.当年天下十凶之一的温绝户虽有伤在身,但中毒后临死反扑,其势狠绝,却仍奈何不了楚若白半分,被其缠至毒发身亡.亡后身上无一拳痕,可见楚若白的万象心意拳守势如何厉害.楚若白自知武学一道,攻不足可以宏博内力补之,但楚若白天生就不喜苦练内力,楚氏大总管传其绝世内功混元鼎天功,楚若白也只是浅练既止.平日偶与随侍林秋实切磋,因其内力修为一般,每每总是打个平手,也不显其武功玄妙.是以两随侍都不知其武功难缠,世间武者能奈何之的寥寥无几.
  夏叶,秋实两随侍面露担忧,齐欲出声阻止.但楚若白心思已决,摆手止住,道:”不要多话.”
  两随侍见楚若白态度坚决,也不敢当众与公子顶撞,双双退至其身后.林夏叶退后站定,便朝林秋实使了一个眼色,林秋实自是心神领会,打定主意,待会比试但凡出了任何险情,必定会出手干涉.
  楚若白玲珑心,身后两随侍的心思他不瞧也知,担心两随侍干扰比试,便同赫衍凡拱手示意道:”此处闲人众多,不适比试.我们换个地方比过.”说完,又对两随侍下令道:”夏叶,秋实你俩待在这里等我.”。
  楚若白当先而去,赫衍凡本觉麻烦,心中躁火升起,但心念一转,只当磨练心志,强压心中躁动,也不多言默然跟随.
  楚若白平时和善温和,但私底下御下极严,说一不二,两随侍虽是心焦,但也无可奈何,不敢公然拂逆楚若白之意,只能待在原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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