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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师者,需同吃同住同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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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学生所乘的宽大舒坦的辒辌车相比,师傅赵高所坐的安车就要逼仄地多,不过也还好,两张黄铜小案还是可以摆放地下的。
  赵高下首坐着的是一位年岁不过而立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白皙却少有气色,浅色的交领窄袖衣衫上浸着斑斑酒渍。
  “昨夜又是宿醉?”瞥了一眼青年男子,赵高放下正在看的书牍声音淡淡地说道:“酒色误事也。”
  “知晓了。”男子嘿嘿一笑,歪着身子带着几丝市井泼皮的姿态说道:“美酒佳人乐所好也,不过也请大人放心,断不会误了大人所交付之事。”
  “任倪如何了?”赵高不理男子的浅薄爱好,问起正事道。
  说起正事,男子也收起了刚刚那副嘴脸,端坐起身子回答道:“二人皆以认罪,廷尉监传来的消息是秋末行刑。”
  “此事暂罢。”赵高思索道:“使人给姚贾去信,让他勿要妄动,一切待吾回了咸阳再议。”
  “这。”男子愣住了,他看着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赵高,疑惑道:“大人,为了谋划此事,乐可是耗费了许多,怎么......”
  “少公子那里。”赵高抚摸着案几上的书牍沉吟道:“芈南尚未失宠。”
  “少公子?”提起赵胡亥,阎乐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不屑地说道:“浪荡公子也知道专情了?”
  “阎乐!”赵高瞪了一眼女婿,呵斥道:“若再敢有如此无礼之言语,下廷狱的就该是汝了。”
  悻悻地缩了缩身子,阎乐认错道:“是乐孟浪了,还望大人恕罪。”
  “持而盈之,不如其巳;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赵高拿起未读完的书牍一边继续看着一边敲打着女婿道。
  阎乐有些懵,他怔愣着呆在了那里,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想来奉法家言论为圭臬的岳丈竟然引用老聃的话语来劝诫自己。
  “没什么事就回吧。”赵高懒得再多看阎乐一眼,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成大事者当需敬小慎微,动不失时。”
  公子胡亥来找赵高时,恰逢阎乐的离开。
  只不过二人并未来得及碰面,留给公子胡亥的只有一个高大枯瘦的背影。
  “那是谁?”
  公子胡亥疑问,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问一旁躬身侍立的景夫道。
  “禀公子,应是卫士令阎君。”景夫望着阎乐远去的背影,说道。
  “阎乐?!”
  公子胡亥恍然,一时间面带寒霜,紧紧地盯着已近消失的身影。
  “公子。”
  景夫从未见过赵胡亥如此,良久他才鼓起勇气出声提醒道。
  “无事。”
  公子胡亥恨恨地收回目光,扶着佩剑的手掌青筋暴起,以全力地攥握着。
  阎乐,赵高之婿也。
  两年后正是此人奉赵高之命发动了望夷宫之变勒死了秦二世及其妻女。
  “景夫。”公子胡亥思索着,低声对内侍道:“汝对阎士令了解几多?”
  “禀公子。”景夫答道:“阎士令是邯郸人,以恩宠补六百石,平日里多与市井之民交往,颇有游侠之风。”
  “游侠?”公子胡亥轻嚼着字眼,面露沉思。
  见状,景夫已知失言,忙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般,声音惶恐道:“奴有罪,奴有罪。”
  “起来,恕你无罪。”
  公子胡亥不介意地说道,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这话虽说是韩非说的,却也是大秦一直所信奉不疑的箴言。
  公子胡亥在前面边走边思考,景夫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公子身后,行至赵高安车前,公子胡亥突然笑了,他回过身招来景夫附耳低声道:“去和阎士令讲,吾尝闻其勇武过人可称今时任鄙、乌获。”
  顿了下,公子胡亥继续道:“吾素好山中猛虎,愿士令献礼,成虎一只,幼虎一只,需亲获之,不得假于人手。”
  “唯!”
  手不释卷出自于《三国志·魏书·文帝纪》,距离现在还有近五百年的时间,不过公子胡亥倒是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赵高身上同样适用。
  “师傅。”
  公子胡亥以学生之礼见过赵高后,落座一旁,摆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
  “公子可是有心事?”赵高问道。
  若论察言观色的能力,大秦几无人能出其左右。
  “师傅,父皇以殡天数日。”公子胡亥忧虑道:“尽有腥物遮掩,怕也瞒有心之人。”
  “无妨。”赵高倒是毫不担心,他道:“此事有高在,公子尽可安心。”
  “不若这样。”公子胡亥犹豫道:“胡亥有一谋,或可有用。”
  “哦?”赵高听闻,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他端详着学生,语气温和道:“请公子明示。”
  “车驾沿途郡县,每每停靠皆有牧守献其宝货稀物,然却未有陛下主动索取之物,长此以往怕露了端倪。”
  公子胡亥一副认真思考的状态,说道:“胡亥以为,应常有诏出车驾,以令群臣献礼,如此,才可遮掩一二,方不为人所疑。”
  “公子所言极是。”赵高点头应诺,赞许道:“一应往常,才不会使人见疑。”
  “胡亥刚刚。”公子胡亥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颇为认真地说道:“遣军中勇士一人,猎取猛虎,名为进献陛下,实则却可赠予师傅,虎皮乃名品,制成衣裳,可使师傅冬日无忧矣。”
  “公子厚爱。”
  学生如此有心,赵高也是难得地被感动一把,忙起身拜谢道。
  “唉。”怎料,公子胡亥却深深地叹了口气,继而含情脉脉地紧贴着坐在赵高身侧,举止亲腻,神情依赖。
  “公子。”
  微微挪了挪身子,赵高被学生突如其来的小女儿作态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着公子胡亥,说道:“公子这是何故?”
  “想着待回了咸阳。”公子胡亥又凑了凑近前,语气有些落寞地说道:“胡亥就要长居咸阳宫,不能与师傅左右相伴了。”
  “公子是大秦皇帝。”赵高侧开身子尽量与公子胡亥保持着一指距离,道:“自是要独处的,又怎可与臣下过于亲近。”
  “那。”公子胡亥咬着嘴唇,膝行着近了近,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就怕时常想念师傅而不得见,不若师傅与胡亥同居宫中如何?”
  “公子。”
  赵高此时已经靠贴着车壁无路可退,只能任由着学生与自己同席而坐衣带交错。
  “高乃外臣怎可居卧内宫。”赵高不得已只好宽慰道:“咸阳宫中自有美人无数宫娥万千,公子不会孤寂的。”
  “佳丽再多也无师傅重要。”
  公子胡亥一脸的哀怨相,看的赵高浑身发颤。
  “美酒,佳人。”
  见赵高眉头越皱越深,公子胡亥正色道:“此二物世间无有不爱者,胡亥得蒙师傅相助方能继承皇帝位,故愿与师傅共享咸阳宫室,半分秦国与之!”
  “公子严重。”
  赵高被公子胡亥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作揖道:“高乃罪人之后,能教授公子已是皇帝恩宠,又如何敢有非分之想,请公子收回刚刚话语,高德不配位,不敢享。”
  “师傅须臾妄自菲薄。”
  公子胡亥大大咧咧地拉扯着赵高的衣袖,让其坐下,说道:“师傅何须如此,罪人之后又如何?呵!”
  说着,公子胡亥抄起案几之上的铜爵,也不嫌弃上面沾满了赵高的口水,一饮而尽,冷笑道:“胡亥母妃亦是刑罚戴罪之人,终日受人讥讽度日,而今胡亥为皇帝,诸公子皆要苟活于胡亥之治下,试问又有何人敢言母妃之旧事?这天下熙熙攘攘,高贵者如何?卑贱者又如何?终不过强存弱灭罢了。”
  “师傅且看,这万里江山终不过是你我这罪人之后所拥有了,旁人?呵呵,徒增笑耳!”
  赵高默言,低垂着眼睑,不知作何所想。
  见状,公子胡亥笑笑,斟满酒爵。
  “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也不管赵高愿意与否,公子胡亥算是赖在其身边不走了,不管赵高去哪里,公子胡亥都形影不离地跟随着。
  今后数日里,赵高几乎每天都会好言相劝学生几次,言其理应伴驾始皇车前,或陪伴夫人左右,从委婉暗示再到挑明直说,但无论如何,公子胡亥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赵高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完全都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赵高观阅书牍,公子胡亥在一旁假寐,赵高与人议事,公子胡亥也要参与其中,且以鼎煮肉喝的伶仃大醉毫无公子模样,哪怕是赵高沐浴更衣之际,公子胡亥也要寸步不离,紧紧相随。
  真正地做到了同吃同卧,抵足而眠。
  每到深夜公子胡亥还要召集宫娥数人入安车服侍师徒二人,即使赵高冷眼旁观在侧,公子胡亥也依然可以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郎中令蒙毅自会稽祷告山川完毕返还车队时,公子胡亥才放过已经被折磨地心力憔悴的师傅。
  拖住赵高足有十余天之久,想来李斯也应完成了庙堂的布局。
  此时车驾已近故韩旧地三川新郡,离四塞关中天府之国仅有一步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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