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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纯粹的混沌中渐渐清明，手腕，脚踝处传来的挤压感是赛什对这个世界的第一道感知。
无论那些人用的是什么，他们绑的很紧，已经陷入了皮肉，稍稍的挣扎就会引发剧烈的刺痛。
刺痛是好事，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这样的感觉来让自己清醒。而且刚刚的挣扎不仅带来了刺痛，还带来了重要的信息，他的手脚是被绑在一起的，他没有逃跑的手段。
赛什缓缓睁开眼睛。
四周很暗，但感觉得出来，自己在一个比较大的空旷空间里，而且有人就在自己身边，也被绑着。
“为什么不能放蛇咬死他们？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我全家都死在了那场火里！我妹妹那个时候才六岁！才六岁啊！”
卖酱女人的声音。
“神威无量，阿莲，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的事业还用得上这两个人。”
老年男人的声音，赛什很熟悉，非常熟悉。
他不喜欢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主教大人。”
行礼的声音，不止一个人。
“稍安勿躁，我的孩子，神明自有安排，恶行必有恶果。”
“是……主教大人。我明白了，神威无量。”
“神威无量，开门吧。”
“是，主教大人。”
赛什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开门突然的强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但他一刻也不愿意闭眼，他想看清说话的是谁。他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赛什，我亲爱的侄儿。”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有些壮硕的人影逐渐成型，背光之下，赛什花了好久才看清眼前人的面相。
小个子，方脸，大胡子，耷拉眼角，小眼珠，瞳孔已经全白了，但这丝毫不妨碍其他人被他盯住的时候后背发凉。
除去一些细节，赛什对这张脸太熟悉了，另一个有这张脸的人是阿蒙神殿的主人，至高大祭司，祭司团的首席，大祭司达夏尔。
不光是面相，他们两个的声音也非常像，像得不可思议。
“你……是谁？”
赛什吃力地问道，他脑子还有点迷糊。
老头在离赛什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站住，弯下腰，把脸凑近他，
“神威无量，可怜的孩子，我是你的叔叔，你那个叛徒父亲的不幸兄弟。”
“我父亲……叛徒？”
“神威无量，就算是古神大人也有无法原谅的罪孽，你父亲背叛一族，背叛泾源的行为，恐怕会永远流传下去。”
“他……做了什么？”
赛什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再看清一点眼前人的相貌，但对方在他能够有所反应的空挡里，已经站了起来。
“神威无量，实在是可怜啊……竟然连自己身上有多么深重的罪孽都不知道，我可怜的孩子，我的侄儿啊。”
“我才……不是你的侄儿。我见都……没见过你。”
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似目盲的老头扭过头，看着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卖酱的女人。
女人立刻会意，两步上来，伸手就打。
脸上。
啪。
啪。
第一颗牙。
啪。
第三颗牙。
啪。
啪。
……
“喂，你们再这么下去，那小子就要死了。”
赛什在意识的边缘，突然听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他知道那来自阿奎纳斯，陌生是因为他从未听过阿奎纳斯用这种语气开口。
“神威无量，够了，阿莲，先到这儿吧。”
老头这么说着，看一眼阿奎纳斯，往后退了两步。
“是，主教大人。”
“阿莲”把手上的血甩到赛什的身上，站到一边。
老头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亲爱的侄儿，希望你能够明白，在这里你所能做的事情只有忏悔和恕罪，你父亲的罪恶虽然不可饶恕，但你的生命还能够对我们的事业起到一点作用的，你越早明白这一点越好。神威无量，我们走吧。”
他带着两边的人离开，阿奎纳斯立刻开口，
“等等，你们到底想要我们干什么，明说得了，要是能做的，我们现在就能答应你们。”
没有回答，房门关闭，赛什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昏迷。
……
“赛什，赛什，快醒醒。”
“嗯……？”
赛什睁开眼睛，眼前似乎有人，但他看不清东西，四周太黑了，他后脑又在一阵阵地钝痛，意识完全是一片混沌。
“赛什，我要带你逃跑，你站得起来吗？”
“嗯……”
赛什晃晃悠悠地歪着身子，用手肘扶着地面，试了一会，
“不行……我使不上劲……”
“那帮孙子，下手真狠！”
一阵停顿之后，赛什感觉到自己所在房间突然变亮，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叫和打斗，四周稍稍安定，赛什感觉到自己被人背了起来，开始往外走。
经过长时间的晃荡，吵闹，不知道多少次的撞头和撞墙之后，他感觉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他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
下一次醒来的时候，赛什已经在一张柔软的草床上，盖着被子，四周的景象他很熟悉，是根特客栈的房间。
他想起来之前的经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暴烈的剧痛从整个面部扩散开来，牙床上空洞的撕扯感也是无比的真切。
这强烈的感觉再一次吞没了赛什薄纸般的意识，他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
“赛什。你知道吗？神国的信仰，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赛什的父亲阿肯纳坐在书桌前，突然开口。
跪坐在一边写作业的赛什抬起头来，有些惊讶，
“爸爸，您的意思是？”
“这个国家曾经是沿河分布的一系列小部落，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神明。这些神明当中的相当一部分还流传到了今天。”
“那为什么又不是……？”
赛什感觉到父亲的说法有些自相矛盾。
“嗯，因为那些神明不是他们一开始的样子，一开始，这片土地上只有战神，只有能够帮助部落们战胜敌人的血腥神明，那些神明在神法老——拉玛西一世统一了两域之后，就全部都被人为的抹去了。只剩下了一个，只剩下了阿玛西部落自己的唯一一个战神——”
“赛什！”
赛什的意识从回忆的深处被突然钓了起来，他睁开双眼，
“阿奎纳斯……”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肯定死不了。快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该走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被从这里赶出去了，那些人的势力比我预计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