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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阴影中吾重获身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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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什站起来花了一会,阿奎纳斯扶着他,两个人从房里缓缓出来,大厅里所有的人围成一个半圆,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看着他们。
  矮小佝偻的看门人“根特”站在一旁,鸡爪般的小手手缩在肚子前搓来搓去,被毁容的脸上,绿豆大的眼睛,眼神闪烁不明,他看着阿奎纳斯穿过大厅,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绿帆鬼,你知道,这事如果能由我说了算——”
  阿奎纳斯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也是,根特,实在是抱歉。”
  “嗯……客栈的权力会维持到大门的面前,至少到那里你们是安全的,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在门口休息一会——直到该来的时候。”
  “谢谢你,根特,这事我不会忘记的。”
  “没什么,都在账上了,绿帆鬼,‘根特’的事情,都在账上。”
  阿奎纳斯头也不回地推开门,两人出了客栈。
  街上,客栈门口空出来五步来宽的一片,除了这一片之外,二三十号人把街两头堵得严严实实。
  一双双眼睛,狂热如密林环绕着他们,比阳光还燥。
  阿奎纳斯不紧不慢的扶着赛什,坐到了店门前的街边。
  两人后背贴墙,赛什眯眼望向远处,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
  “真是勤快,这么早就来排队……太阳都没有出来全。”
  “可不是……这帮家伙据说昨晚就来了,自从血潮和活死人闹那么大,再加上匹斯神殿一塌,那些祭司在这座城市里完全失去了威信,所有人都抢着要去当那个什么盲先知的信徒,现在这些家伙就是城里的头牌,比谁都厉害。”
  阿奎纳斯这么说着,仰着头,用眼角打量四周,
  “现在人人都想进去,这帮杂碎想抓到了我们去邀功,占个好位置,也很正常。”
  “唔……”
  赛什低下头,扶着自己的前额,他脑子里还在胀痛,但不到一会,他突然意识到阿奎纳斯话里的所指,瞪眼看着船长,
  “你说什么?!泾源那帮人跟盲先知?”
  “是啊。你不知道?”
  “我这两天一直晕着,怎么知道?”
  “啊……也对,”
  阿奎纳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这段时间没打理,原本“整齐”的鸟窝现在已经披了下来,他用手指一梳,苦笑着说道,
  “我从头告诉你得了,那天晚上,我们先是在家里被人迷晕,然后被带到了这帮人的一处藏身处。”
  “迷晕?”
  赛什皱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蛇咬的感觉,那种东西是不会凭空产生的,他立刻用手检查了那天晚上感觉到咬伤的位置,没有伤口。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匕首进了胸口,这一次是蛇咬。
  “对,迷药就在酱里,我估计你买东西的那个摊主就是他们的人,我那天晚上早知道就该直接买鹅腿,不应该想着什么最后一次吃这个酱……”
  不对,那天晚上阿奎纳斯买了鹅腿,而且还啃了好几口……
  !
  赛什后脑一阵爆炸般的剧烈胀痛,紧接着鼻子发胀,上唇一股温热逐渐扩散,他用手一抹——血。
  “怎么回事?”
  阿奎纳斯注意到赛什的动作。
  “不知道……头有点疼——你刚刚说我们被带到他们那里之后,你一个人背着我就逃出来了?”
  他转移了话题,那些破事不是现在该担心的。
  “哎,我在那儿一直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但是有一次他们换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声音里有个熟人,我就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挺直后背,抱起肩膀,
  “我当时就觉得我们肯定是在他们某个人的家里,而且就在城区里面,出门肯定离街道不远,不然为什么要把房间封得那么严实,连个窗户都没有。所以那天我摸着换班的时间,弄开了身上的绳子,就带着你跑了出去……不过一路上一直甩不脱眼线,这帮家伙真是跟老鼠一样。”
  他看着四周逐渐靠近的人群,眯着眼睛说道。
  太阳渐渐升起,大街上人影渐短,燥气渐重。
  赛什捂着嘴一抹,掌面全红,看来这次鼻血还不少,他随口问道,
  “阿奎纳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阿奎纳斯手搭凉棚,看一眼太阳,
  “不多,快了。”
  “之后怎么办?我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可能帮不上忙。”
  “用不上你帮忙,帐我已经清了,就看收货的什么时候来。”
  “收货?”
  “起来,快!”
  阿奎纳斯突然起立,一手拉住赛什的胳膊把他往上拽,
  “嗯?”
  赛什强打精神,后背靠着墙站了起来。
  四周围着他们的狂热信徒一点点聚拢,赛什感觉自己都能够看见对方的呼吸,那种湿重的呼吸,那满溢欲念的呼吸,野兽一样的呼吸。
  越来越重的恶念挤压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
  赛什晃了晃脑袋,脸上的鼻血被甩到地上,腥红的几点。
  他的头比铅还沉,整个脑子像是一滩晒了半干的蜂蜜,粘稠凝滞,他想要想一个办法,他想要帮忙,但眼前却越来越暗,黑暗像涨潮一样不断侵蚀着他的视野。
  “阿奎纳斯……我……我可能……不行了……”
  赛什闭眼的瞬间,听见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染一阵喧哗,人喊马嘶,依稀可辩的一句话:
  “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
  ……
  “项链?”
  一片朦胧之中,赛什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项链,赛什,记住,你必须要检查项链,这是唯一的凭据,我每一次都会从上面去掉一个花瓣,你只要检查这个项链,就能够知道这是第几次。”
  女孩的声音……雪的声音……
  “但是为什么我要知道第几次?你就是你啊!”
  “因为我们没有无限的机会,赛什,这个花瓣只有二十一瓣,我们也只有——糟糕,你该走了,记住,花瓣是唯一的——”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赛什应该是在一个木制的结构里面……船舱?
  明光刺破黑暗。
  赛什的意识再一次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的一瞬,眼前人吓了他一大跳,立刻反射性地两手一撑,两腿一蹬,原本想要坐起来,甚至站起来,但完全是徒劳,脑子动了,四肢根本没有反应。
  “赛什书吏,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声音入耳,赛什突然意识到——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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