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尸首

　　杜雨晨找到了。
　　——她的尸首
　　——腐烂的尸首
　　——在河里
　　大概半个小时前，警局打来了电话。
　　杜达申接了电话，“您好，请问您哪位？”
　　“张队长您好，我就是杜达申”
　　“什么？雨晨会游泳吗？”
　　“嗯，可能会吧”
　　“嗯，可能不会吧”
　　“嗯，好的，我知道了”
　　“什么，您的意思是？”，杜达申拿着电话的手颤抖了起来，不自觉的用手绕着电话线说。
　　“嗯，是的，好的，我知道了”。
　　杜达申放下了电话，跌坐在沙发上，双腿不断的打着颤，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之后，说，“刚才张局长说”，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他说雨晨找到了”
　　“找到了？”，陈虹欣喜的喊道，多日来的倦容也带上了些许的笑颜，容颜焕发起来，不断的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找到了……”
　　杜达申望着旁边兀自兴奋的妻子，动了动嘴皮，垂下了眼眸，双腿抖动的更为厉害了。老金走了过来，趴在杜达申的身边，呻吟了几声，似是安慰。动物在某些方面似乎总有些超能力，比之人类更为的敏感。杜达申揉了揉老金的毛，站起来，走到了妻子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像这样的拥抱距离上一次已经有多少年了，似乎只有结婚的那次吧——他和妻子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没有感情基础这一说法的。那次拥抱与其说是两颗心的靠近，倒不如说是气氛所致来的恰当。
　　“张队长说，雨晨可能找到了，他们接到了报案”，杜达申把妻子抱的更紧了，他刚说完，陈虹的笑颜僵在了脸上，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早上，有一位女士打电话给他们说，河里浮上来一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杜达申抱住妻子下沉的身体，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眼泪不断的在眼眶中打转。
　　“还没有肯定这就是我们的雨晨，你先冷静下来”，他知道既然警局将电话打到了家里，就说明事实基本已经被确定了，但他依旧说了这句话。
　　陈虹没有说话，趴在杜达申的胸口大声哭了出来。
　　“雨淑，我这次找你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蒋清双手交叉撑着脸说，“你爱你的姐姐，我也喜欢雨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都喜欢的人幸福而已”。
　　杜雨淑听到蒋清的话，冷静了下来，虽然她并不打算和蒋清和解。
　　“关于我姐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杜雨淑问。
　　“雨晨，多关心关心她”，蒋清说，“别让她再那么辛苦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终有一天会崩溃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雨淑，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注意过，雨晨，那个孩子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吗？”，蒋清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她总是将所有的温柔给了别人，却把所有的伤痛留给了自己，她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了，我担心……”，说到这里，蒋清擦了一下眼睛，“我担心雨晨总有一天会放弃自己”。
　　“怎么会？”
　　“作为家人，你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雨晨，她是一个会放弃自己，也不会放弃世界的人”。
　　“你的意识是总有一天姐姐会崩溃自杀吗？”，杜雨淑大声喊道，惊得四周的都向他们看了过来，她讪讪的笑了笑，低声问道，“蒋清，你不要胡言乱语，姐姐她不会的”
　　蒋清刚要说说话，杜雨淑的电话响了。
　　“什么？”
　　“爸爸，我不信，我不相信……”，吼完这句话，杜雨淑哭着跑了出去。
　　见此情况，蒋清追了上去。
　　杜达申和陈虹来到了张队长说的地方，地上不远处放着一具被白布包起来的尸体，远远地就可以闻到一股子腐烂的味道。陈虹想要扑过去，但被杜达申打晕了。
　　“张队长，能麻烦您一下吗？我妻子她……”
　　“我明白的”，说完喊来了两位警察，将妻子交给了他们。
　　“张队长”，杜达申艰难的说，“那个，已经确定了吗？”
　　“基本已经确定了，喊你们过来是再确定一下”，张队长说着点了一根烟，给杜达申递了一根，被拒绝了，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下，为了更精确的判断死者的死因，可能需要验尸……”
　　“验，验，验尸……”，杜达申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张队长拉住了，“谢谢……”
　　“这事能不能等我妻子情绪稳定点了再说，她现在……”
　　张队长吐了烟圈，望着河的对岸说，“尽快决定吧……”
　　“谢，谢谢”
　　“还请节哀”
　　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又相隔的那么远。看到杜雨晨的尸体时，杜达申的眼泪终于忍耐不住，一颗一颗滴了下来。
　　杜雨淑和蒋清还在向这边狂奔，忘忧酒吧离这里大概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但对此刻的他们来说，这条路就像是走不完的黄泉路一样，遥远而不可及。
　　“爸，你告诉我，那不是姐姐，不是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崩塌的杜雨淑，一遍一遍询问着杜达申，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杜达申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女儿，一把抱了过来，低声说，“爸爸也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这确实是你姐姐”。
　　紧追着杜雨淑跑过来的蒋清，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望着不远处被包裹起来的尸体，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雨晨，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是不是？”，蒋清趴在杜雨晨的尸体上，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如羽毛般轻柔，喃喃的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雨晨不会离他而去的……”
　　陈虹醒了过来，她看着陌生的环境，不断的搜寻着，看见远处站着的杜达申，一下子扑了过去，“雨晨还活着是不是？那不是雨晨是不是？”
　　杜达申忍住眼泪，艰难的点了点头，抱住了妻子，任由胸前的衣服被妻子的泪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