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危机

　　“安格马矿业公司破产！雷顿·安格马负债潜逃！‘政界女侠’安娜·安格马引咎辞职！”
　　“民间机构介入调查，社会资源在哪？矛头直指最高裁决及执行会议与上总府！”
　　“群情激荡，新一**乱酝酿中！血腥镇压是否可取？”
　　“特大新闻！戈壁滩出现神秘飞船发射试验场地！”
　　公共网络已经瘫痪了，暴风乌云般的骑兵战团逼近钢铁长城，而行动疲软的政府不再被人民信任，这一次连安札都无法掌控暴动的人群了。
　　所有可调集的部队与资源全部奔赴钢铁长城了，那就是指一旦长城被攻破，毫无设防的金卡大陆将不堪一击，长城是第二地球文明社会的最后希望。
　　一筹莫展的沙瀑黑再次联系了安札将军，这一次双方终于促成了合作，次日“沙漠蛇”全员进驻钢铁长城。
　　从长城脚底向上望去，数十米高的墙面在地面上投下一扇巨大的阴影，无数飞船在其表面攀附，地面上排成无数长龙的运载机械日夜不息。在城墙的迎敌面探出数不清的巨炮和飞船停靠平台。在城墙之上有列车穿梭的铁轨，其主要职责是输送弹药补给。除了这个定点的实体设施，在城墙之后有一套堪比业已毁灭的阻击前线的指挥网络系统，以及尚且灵活的资源补给快速通道，在城墙前面同样部署了大面积的地雷设施，但是鉴于上一次的经验，这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两天后，上总府。
　　安札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望着空荡荡的王座，心中的惆怅再难掩抑。这个从来不对人吐露心声的女人眼角已经堆叠了皱纹。她在细数，果然时候差不多了，移动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钢铁长城遭到攻击！！！
　　敢死队已经全部被消灭了，所以这次骑兵战团直接出动，正面战场上的地雷将地壳掀起，城墙上万炮齐发，飞船暂且按兵不动——为了节省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地下天上的炮火将头阵的骑兵绞成灰烬，视野之内看不见完整的土地。随着爆炸的区域逐渐靠拢墙体，远方的驼龙投石机阵列终于部署完成，空中出现一张由火焰织成的毁灭之网。这张网阻挡了政府军队的部分攻击并且对裸露在外的对地高位火炮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然而即便墙体的固定火力最大功率开启，骑兵最终还是抵达了墙根。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出现了：突破弹幕轰炸的骑兵竟然全部一头撞向墙根，连人带龙毙命于此并迅速被后来者踩于脚下，他们想堆叠人墙！
　　“可笑！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能耐，结果还是对付废宝城那一套。”金牛儿在其中一艘指挥舰上俯瞰着壮观异常的屠宰场，他作为政府代表前来“视察”保卫战战况。“要想靠踩着同伴尸体的方法登上城墙？别忘了长城有六十多米高！”
　　旁边的军官不无讥讽地说：“啊，毕竟他们的军队只有成百上千万嘛。”
　　墙体在微微震动，金牛儿裂开嘴笑了笑：“什么嘛，只要我们弹药充足，我们炸垮他们的人墙不就行了？”
　　“不要以为野蛮人这几百年碌碌无为。”身后一个人走上前来，用肩膀把金牛儿推开，后者很不舒服地瞪了瞪他。这个人是从阻击前线幸存下来的一名指挥官，之前还担任过威土大陆的野蛮人领地的监控任务。“而且，不要忽略圣徒的威力。”
　　狂乱奔涌的骑兵战团穿过投石机阵列，在之后的很远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金牛儿现在开始担心自己之前说的话是否确实太天真——人墙？现在看来尸体能砌出一道新的长城！
　　上总府。
　　大门被推开，沙瀑黑全副武装的走了进来，只不过与平日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冒着幽幽的蓝光.....
　　昨日，钢铁长城住宿区，沙瀑黑房间。
　　手中的枪柄生锈，不知不觉“惊喜”已经陪他战斗了十个年头了。往昔的岁月就像一段没有意义但是不可或缺的梦话，消磨消磨就到了眼前之景，他再次陷入了关于人生有为的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因果，回报，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必然？当自己终于摆脱浑浑噩噩开始为自己所认为的正义而战时，他发现人民并不需要他们甚至敌对他们。到了最后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却突然说自己将是第二地球历史的主宰者，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不是一个曾经的浪荡游侠所能想象的。
　　自己也许成熟了许多，也想成为英雄，此时此刻却发现自己能力不足，什么宏图大志都可望而不可即。想到明天的任务，自己就忽感落空，甚至觉得惧怕。
　　是的，惧怕使汗毛从脊背上竖立起来——不，三个字蹦了出来——“卡拉什”。他转头一看，果然，千里光正站在自己面前，凭空出现。
　　“沙瀑黑，我是来永别的。”
　　“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得知了你的计划，我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所以.....”他将手拂过自己光滑的战衣，滑至胸口处，战衣向两边收缩，露出光泽感十足的皮肤——那也是合成材料，掀起表皮后，本应该是心脏的部位静静放着一个奇异的类似于陀螺仪的装置。
　　“这.....这是你的，生命来源？”
　　“对，与此同时也是最先进并且绝无仅有的一个顶尖设施，八幡叫它‘核心’。大概你也能猜得到.....我就是凭借他它现空间转移的。”
　　“哦，你.....把自己纯粹变成了一个‘卡拉什人’，哈哈。”沙瀑黑强颜欢笑，他不确定此时这份幽默感是否有用。
　　“我用它完成了很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想事到如今是时候把它转交给你了。”
　　“等等，我一点也不熟悉它，而且.....我猜你说‘永别’的含义就是，你把它交给我，你就会死吧？”
　　“的确。”千里光面无感情地说。
　　“不行！你好歹是我好久的朋友！我不能允许这种牺牲，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对了，既然‘核心’的力量这么强大，你完全可以替代我去完成任务，犯不着要你死啊！”
　　“是啊，”对方垂下眼帘：“但是，别傻了，八幡那么说是有他的道理的。你才是宿命之人，能改变历史拯救第二地球的人只有你，不能是我。非要说为什么的话——‘核心’所用的生物融洽物质我并不能完全接受，我的免疫系统排斥它，所以我每次转移后需要调整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使用，否则对身体的负担很大，甚至会出现生命危险！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八幡主观造成的，他害怕科技失去控制，从而导致手下失去控制，所以特意选择了与我不融洽的物质。而他发现，这种物质刚好和你融洽，这也就是为什么认为你就是那个可能成为主宰者的人——你可以凭借这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魔法般的科技改变一切！”
　　沙瀑黑陷入了沉默，在他的心目中八幡不再神化，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他也会失去对事物的掌控。而自己又何德何能够得上与之比肩呢，自己走到今天纯粹是被命运摆布！
　　“事不宜迟，看清现实吧！这就是真正的绝境啊，你不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就不能迎来胜利！不要以为长城固若金汤，我去野蛮人的军队后方看过了——没有成功的希望，你不站出来，正统人类和新人类的未来一片黑暗。”他将“核心”轻轻取出，身体上还有几根液体导管与之连接。
　　“我已经把外挂装置放在你的桌上了，记住，将它绑在身上最安全的地方，使用时保持身体蜷曲，不然可能会发生意外——比如肢体断裂什么的.....”他慢慢拔下导管，说话的声音逐渐衰微，“如果一切完结，‘沙漠蛇’将代替‘千纸鹤’，继续默默修正第二地球文明社会的前进.....记住这一切并不是上天注定，第二地球人习惯了逆天改命，而你很坚强.....”
　　此时。
　　安札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亲眼看见沙瀑黑了，她的眼神意外地显得亲切，而这是他没想到的。政府与“沙漠蛇”虽说目前处于合作关系，但是其成员互相之间却依然保持着敌意，但是鉴于之前安札营救过自己的历史所以他也并没有过度猜疑。
　　“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九死一生，你必须提前了解到：他身处重重保护之中，而潜入其中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会在场外对你进行技术援助。”
　　“这些我都知道，千里光也知道.....”
　　“希望那个东西真的有用吧。记住，千万不要耽搁，我们无法预测野蛮人的军队何时会攻破钢铁长城。万一晚了哪怕一步，我们就不得不把数十座村庄城镇纳入歼灭范围，那将成为非常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
　　“明白了。”
　　二人离开总统府，大门之外，金壁辉煌的天空之城帝都依旧车流如织，只不过平添了数分焦躁与杂乱。
　　细看便知，富人们要么在进行最后的狂欢，要么在玩命地转移财产——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安全。银行人满为患，公共部门超负荷运转濒临崩溃，最使人心惊胆战的是大厦脚下的贫民窟的暴动，战火正在从内向外蔓延！本来用来抵御野蛮人的炮弹现在对准了新人类，时不时会命中一辆载满一家老少的飞行车，那些残骸拖着尾迹坠入白金丛林。
　　与此同时，钢铁长城。
　　驻扎在城墙两端山峰上的“沙漠蛇”部队出击了，并没有接到总指挥舰的命令便开了火。这些新出现的武器——战斗机的灵敏性远远高于任何一种飞船，哪怕“金隼号”也要略逊一筹。战斗机穿过重重弹幕直杀向在远方坐落的投石机阵列，在每一名驾驶员的耳边仿佛吹响了义无反顾的冲锋号角，驼龙开始惊狂地低吼，有那么一瞬间指挥官甚至感觉到对方的火力大大减小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梦魇出现了！也许不那么专心就会发现天空不知何时早已阴云密布，猛然惊觉便看到球状闪电已经漂浮在了眼前。空中绽放出第一朵惨烈的火花，随后无畏“沙漠蛇”的战斗机群慌不择路纷纷飞进了必死的空域。起飞后第三分钟，“沙漠蛇”的空军力量全军覆没。
　　此时，政府和雇佣军的飞船更加不敢有所动作了。
　　“那群白痴，为什么违抗军令！”金牛儿勃然大怒，他知道此时是他展现权力的时候了。
　　“议员，他们并不是编制内的力量，所以.....严格意义上不存在违抗军令一说。”一名指挥员咕哝道。
　　那位来自帝都的新人类的自尊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冲过去揪起多嘴者的衣领大声喊道：“怎么？连你也想造反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敢对我的言论有所质疑？”
　　指挥官的手臂虽然枯槁但是力量依然霸道，他一把便将金牛儿提了起来：“这里是我的指挥场地，请你不要添乱！”
　　金牛儿看起来怒不可遏，但是身体却蜷缩起来，他的腔调蛮横而古怪，象征性地骂了几句。
　　随着乌云的隆隆推进，骑兵们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失去理智般加速猛冲，墙根处已经血流成河，尸体成山。驼龙冷静了下来，投石机重新投入了战斗，在它们的巨大肚皮旁边，走过了上百个背着站台的巨人。
　　“那是什么？？！！”
　　那些犹如脓血烂肉堆积而成的巨大人偶缓步前进，他们都背着一个木制的平台，上面站满了跳着战舞的裸人，伸向天空的高竿上插着人和龙的头骨。他们的出现已经把在城墙上的战士们吓得腿软了。
　　突然，这些笨重的巨人就像统一收到了进攻指令快速奔跑起来，速度甚至超过了全速前进的骑兵！看着这些怪物的逼近，金牛儿转过身便离开了指挥室。几分钟后，一艘飞船离开了钢铁长城。
　　巨人们嘭一声趴在墙体之上，人墙陡然升高，城墙的一半高度已经被黑潮淹没，但是敌方部队只到达了不到十分之一。
　　.....
　　飞船肚皮贴在温热的黄沙上，舷窗里沙瀑黑正目光冷峻地盯着几千米外的数个极巨大物体。他能感觉到那边存在着一个波光粼粼的半球形的掩护磁场，但是“核心”赐予了他识别诡计的能力。
　　“你看到了什么？”安札出现在身边。
　　“胜利的希望。”沙瀑黑没有看她，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笑了笑：“够巧妙吧？”
　　“哦，真希望此言当真。”安札欲言又止，沙瀑黑觉察到了这一细节，但是他没说什么。“沙瀑黑.....”安札扶住他的肩膀，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安札此时多么的无力，就像苍老了许多。
　　“这世界上不存在英雄，黑子。”沙瀑黑反应了几秒钟才再次看着安札的眼睛，此时，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释！“但是命运和机缘最后都会神奇地在世界需要的时候结果，把你我指引到此处.....”
　　“原来，你没.....”“警告！警告！温度急剧升高！立即逃离！”。
　　安札意外平静地说：“看来总统很着急啊，时间来不及了，快去！”
　　“.....是！将军！”舷窗里面的人消失了，过了一会，连舷窗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