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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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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秋寒夜,蛩鸣声不绝。
  越往郊外,树木越是繁盛,虫鸣声越令人觉得自由畅快。此刻,马车行驶在西郊外的一条小径上,由于道路颠簸,韩炜故意放慢的速度,好让车厢里的两人坐得舒服些。
  他们的目的地是在西郊外的一座木制小屋,以前是猎人们临时休憩的场所,如今已然荒废了。但是蔺本卿知道这个地方,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他原本就对打猎、捕虫、抓鱼、摸虾无一不通,这西郊之地也不知去过多少回了。
  有道是“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如今已是十月,捉蟋蟀的最佳时节已然错过了,大多数蟋蟀已经躲进了房户准备越冬。若要捕捉,最好的去处就是一些废寺弃宇、野外人家或是墙根石穴等。而若是想捕到体质刚健的上品之虫就更加不易了,无论是其身形、品相或是叫声都是捕捉者评判的标准。而作为斗虫,最重要的自然是其斗性,那些好斗、善斗者经多番搏杀甚至可以成王封将,为其主人赢得金银财宝。宋朝贾似道甚至编撰《促织经》详细地介绍了其捕捉、收买、喂养、斗胜、医伤、治病、繁殖等方法。
  据蔺本卿说,搬到吴县以前,他一直在南京生活。那时他身边的大人和孩子都喜欢斗蛐蛐,于是他也学着那些年长的孩子到郊外捕捉,三年下来,便已基本能熟练地分辨佳品,在周围的孩子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而他那身迅捷无比的身法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练成的。
  朱子㙔此刻已经下了马车,他将肩上的披风交给韩炜,将折扇插在腰间,将阔袖卷起束好。他的身体仍然能够感觉到寒冷,但他不想因为身上累赘的衣物耽误了蛐蛐的捕捉。
  蔺本卿劝了他良久,让他留在小屋内避寒,但他始终不肯答应。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到了郊外,何必又干坐在小屋内呢?蔺本卿见拗不过他,也就不再阻挠。
  郊外的天空似乎更高一些,抬头循着微弱的月光望去,天幕并非一片墨黑,在目光所及的远方透出一片幽蓝,几颗星星时隐时现在那深邃的空中,令人不禁想要去探究这深邃的夜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都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和这夜空一样,无论你藏得多深,总会让人看出来这秘密的存在。一旦知道了秘密的存在,那么这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揭开。
  韩炜将马车安顿好之后,便将灯笼交给了蔺本卿。蔺本卿轻车熟路,领头走在最前面,朱子㙔跟在其后,最后才是韩炜。三人排成一条直线缓缓步行,朝着河边走去。
  四周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有的高亢雄壮,有的婉转悲悯,有的急促似奔流,有的迂缓如泉涌。
  朱子㙔沉溺在这自然的乐章中,浸没在夜色的熏染里,油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觉。
  蔺本卿并没有他那样的闲情逸致,他的精神集中在各种虫鸣的辨别上。这些鸣叫声虽然有远有近,有大有小,听上去并不难分别,但在他耳里却有天壤之别。对于那些叫得太过殷勤的,蔺本卿是不会在意的。就像是那些常常将自己有多厉害挂在嘴边的人一样,这些叫得太多,频率太快的,通常都是一些体型较小,不堪大用之物。真正体型硕大,斗性较强的蛐蛐通常十分谨慎,有时一两个时辰才会鸣叫一次,其鸣声洪亮,音韵均匀。有的珍虫异类甚至会发出特殊的声响,如铜钟,如琴瑟。
  “可以说话吗?”
  蔺本卿身后传来朱子㙔的声音,很轻,但在这郊外却听得很清楚。
  “你不是正在说吗?”蔺本卿打趣道。
  朱子㙔嘴角微微上翘,喃喃道:“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我的语气?”
  蔺本卿笑道:“我这不是耳濡目染吗?”
  朱子㙔有一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是我自讨苦吃。”
  话音刚落,朱子㙔与韩炜同时止步。前者俯身查看了一眼鞋底湿润的泥土,而后者向身后一望无垠的黑暗望去,说道:“有人!”
  朱子㙔与蔺本卿几乎一起回头问道:“什么?在哪儿?”
  韩炜比常人粗上两三圈的手臂抬起,指着黑暗深处,道:“就在那里!三百来步!”
  蔺本卿一怔道:“怎会有人在此?难道是跟踪我们来的吗?”
  韩炜没有答话,转头看向朱子㙔。因为他不是自己做主的人,他只会听从吩咐。现在他正等待着朱子㙔的指示。
  朱子㙔明白韩炜所说的那人并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神秘人,因为那人的步伐和气息明显在另一个位置。他拿捏不准现在的情况,来者是敌是友也尚不清楚,况且敌暗我明,在这荒芜的郊外,自己还无半分优势。他沉吟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声夺人。”于是朝着韩炜微微点了点头。
  韩炜立马会意,向蔺本卿说道:“劳烦公子,保护少爷。”
  蔺本卿点头道:“放心吧,有我在。”
  韩炜的身形一晃,呼吸间已奔出二十来步。他的轻身功夫并不像蔺本卿那样轻盈优雅,但在蔺本卿的眼里,他就像一块被投掷出去的石头,迅捷而凌厉。
  “会有危险吗?”蔺本卿凝视着韩炜已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问道。
  朱子㙔答非所问道:“他自己就是个危险。”
  韩炜已然奔出二百步,如此动静,那露出气息之人竟丝毫没有移动,这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他的步伐不减,继续前进,将距离再次缩短。忽生感应,百步开外,各个方向共有十来人向他不断靠近。此时他大可止步回身,免于落入包围之中。但他若是回身,无益于将敌人引向朱子㙔,这当然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于是他陡然止步,大喝一声——
  “哈!”
  这一喝犹如晨暮之钟鸣,四野虫声皆静,鸟兽尽惊。
  包围之人亦被喝声所震慑,脚步顿时缓了半拍,唯有正前方最早出现气息之人仍然丝毫不动。
  韩炜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当下身形再动直扑前方。先前因轻敌已然在刘老三那里吃了亏,这次韩炜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他凝神聚力,抛开周围其他危险所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左右手曲指成爪,一上一下同时攻向气息所在之处。。
  五步、四步、三步……韩炜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可他此刻仍然察觉不到那气息的半分改变,仍然那么均匀、缓慢。
  难道对手竟已到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级数?韩炜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若果真如他所料,那么今日便很有可能是他韩炜的忌日。因为无论如何,他不会让朱子㙔死在自己的面前。要么他杀死敌人,要么敌人在杀死朱子㙔之前杀死自己,他绝不允许第三种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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