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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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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在檐角挂起了串儿,淅淅沥沥,一直下到了傍晚。
  蔺无回的脸就如这天空一般,阴沉沉的,没有一丝令人愉快的神色。也不知他在思索着什么,从午饭后便在这厅中,一坐便是三个时辰。
  胡归就在这厅中陪着蔺无回,除了为他斟茶外,其他时候都静静地站在他身侧,仿佛石雕一般,一动也不动。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陪伴,等候着蔺无回随时的吩咐。况且,这一下午,还有他女扮男装的师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样平静又美好的时光,实在难得。
  光线渐渐已暗了下来,胡归和蔺卿儿分别在左右点燃了烛灯。
  就在烛火燃起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已从屋檐落下,一纵一跃,身子稳稳地定在了大厅中央,就好似在燃灯之前,那人便早已站在那里了一般,那情形十分诡异。
  胡归与蔺卿儿二人皆是一惊,下意识跃到那人身前,摆开架势,连对方是谁也忘了问。
  蔺无回默默摇了摇头,心中对这两个后辈的表现十分不满,他知道若是对方有心暗算,他二人早已被制住。而此人来此的目的尚不明确,蔺无回也只是冷冷瞧着,没有出手。
  “阁下好身法!”余老二在门口的声音打破了厅中的沉默。
  那来者一席黑袍,湿淋淋地裹在身上,不断有水从边角滴出,在他所站的地方积聚起来。然而顺着他所站的位置往外瞧去,他所经过的沿路上却没有半点水迹。
  那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厅中,淡淡说道:“八臂金刚余不显,过赞了。”
  余老二肩上搭着张老旧不堪,连颜色也分不出来的破布,双手湿哒哒的,想是刚才正在洗碗,听到动静这才匆匆赶来。他闻言脸色微变,眼内闪过一丝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突如其来之人竟一口便叫破自己多年不用的身份。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立在厅中这不速之客,说道:“这‘八臂金刚’的名号早与我无甚关系。但阁下这一手的功夫,在这江湖中恐怕也只有‘飞天鼠’舒必安和有‘盗王’之称的晏尚君能办到吧?”他缓缓走入大厅,又续道:“传闻舒必安身材矮瘦,不似阁下这般高俊。而那‘盗王’的年纪恐怕与我也差不了多少。既如此,阁下究竟是谁呢?”
  那人冷冷答道:“在下已无姓名。”
  胡归见他摆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暗骂一声“故弄玄虚”,正要发作,却听蔺无回唤道:“归儿、卿儿,你们先退下!”
  蔺无回撑几而起,从胡归和蔺卿儿二人中间穿过,来到那黑袍汉子面前。
  胡归和蔺卿儿则知机退到他的身后,互望一眼,脸上都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蔺无回的目光紧紧锁在黑袍汉子的脸上,说道:“阁下既然现身于此,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免了这拐弯抹角的客套,你看如何呀?”
  黑袍汉子点头道了声“好”,伸手放入怀内摸索起来。
  蔺无回和余老二虽然身形未动,但都暗暗调整体内的气息做好出招的准备。若是那黑袍汉子摸出暗器发动袭击,蔺无回将全力迫近他的身体,将其缠住,再由余老二从身后以打穴的功夫将其制住。二人多年战友,心意相通,相互只一个眼神便已会意。
  那黑袍汉子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戴着黑色手套的湿漉漉的手从同样湿漉漉的怀里摸出一个牛皮袋子,递到蔺无回身前,说道:“手书一封,蔺先生亲启。”
  蔺无回疑惑地瞧了那牛皮袋子一眼,目光又落到黑袍汉子身后的余老二身上,征询着他的意见。
  余老二走到二人身旁,暗中用鼻子嗅了一嗅,说道:“大哥,待我用布擦擦。”说着一手扯下肩上的旧布,一手便向那牛皮袋子抓去。
  不料那黑袍汉子迅速抽回了手,右脚点地,瞬间向后退出一丈来远,让余老二抓了个空。
  蔺无回戳指道:“阁下这是何意?”
  黑袍汉子竟又向蔺无回走了过去,递上牛皮袋子,道:“少爷有命,请蔺先生亲启。”
  蔺无回正要答话,蔺卿儿已从身后窜出,问道:“少爷?哪个少爷?是朱子㙔吗?”
  那黑袍汉子正是朱子㙔的“影子”。怀远楼中,朱子㙔让他成为真正的影子,成为活在黑暗中的眼睛,自此以后他便不再需要名字,他只需要记住他是朱子㙔的“影子”就足够了。
  此刻“影子”正是奉了朱子㙔的密令将一封手书送予蔺无回。他原本早就潜伏在蔺无回小院附近,大雨倾盆而下,大街上行人寥寥,但在“影子”的眼中,有几个人却分外扎眼。于是他开始了等待,耐心地等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隐藏在暗处为朱子㙔遮掩会武的秘密,他的耐性已达到了惊人的层次。直到天色将暗未暗,各处房屋纷纷点燃灯火之际,他才从暗处跃出,落在这大厅之中。
  “影子”这些年在暗处早已看出朱子㙔与蔺卿儿关系非常,对眼前的“蔺本卿”的好感自然是不少,随即抱拳叫了声“蔺公子”,然后答道:“正是。”
  蔺卿儿感受到眼前这无名无姓的黑泡汉子对自己的好感,原本紧张的情绪也轻松了起来,还了一记微笑,又扯了扯蔺无回的衣袖,说道:“叔,快打开看看吧,真不明白,他为何会给你写信。”
  蔺无回轻叹一声,与余老二交换过眼神,这才点头道:“好,我便看看这小子要说些什么。”
  “影子”显然对蔺无回称呼朱子㙔为“小子”不太满意,冷哼一声,单手将牛皮袋子托住送往蔺无回跟前。
  蔺卿儿生怕蔺无回因对方的不敬又生出些事端,抢到跟前说道:“不如由我来打开吧!”
  她试探性地伸出如玉般细长的手来,“影子”一番犹豫,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蔺公子,请不要为难在下。”
  蔺卿儿装作不悦道:“你回去就跟朱子㙔说,是我蔺本卿硬要……”
  “好了!”蔺无回截断道,“既是给我的信,那便拿来吧!”
  话音未落,右手已凝成虎爪,朝着“影子”胸前招呼过去。虽看是简简单单的一抓,但其中的厉害在“影子”眼里却非同寻常。他眼前一花,爪影已将自己笼罩其中。这一变化陡然而至,连一向沉稳的“影子”也不禁动容。
  这前厅本就不算大,蔺无回采用的更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影子”的优势本就在身法灵活,如今却施展不开,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大门进入院中。。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思考的瞬间已然不再行得通。余老二一抖身上的衣衫,昏暗的光线中几粒豆大的黑点已射向“影子”身后。这些暗器并不是为了击打“影子”而射,而是瞧准了他唯一的退路所作的拦截。
  单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余老二并非想要“影子”的性命,也正是把握到这一点,“影子”在那一刹那作出了一个令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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