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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江蜿蜒近两千里,前半段位于梁国,后半段已经到了东边的后赵国。
御风江上,一艘大船缓缓落下帆布。船速降低,船上众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紧赶慢赶,总算是出了梁国。”小五啃着一个有些干瘪的苹果说道。他们这艘大船一路顺江而下,接连两天都没有靠岸停过。舟车劳顿,人人脸上都满是惫色。
“再有半天就到文宁县了,大哥肯定会带人来接应咱们。下了船,咱们哥儿几个就能好好休整一番了。”长髯汉子说道。
“不过这次收获可真不小,三十多个孩子,还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小丫头,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要说好的,还得是你带人弄回来的那个,长得真不赖。我记得长林县有个大户,一直想买个儿子续香火,之前给他看的他都不满意,这次这个他肯定没话说,要他个三五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是啊,这孩子我瞅着都喜欢,恨不得自己养着当儿子呢,哈哈。”小五半真半假道。
“小五啊,你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咱们这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拐来的孩子,咱们是不能碰的。”长髯汉子皱了皱眉道。
“知道,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三哥,我下去看看,那帮兔崽子光顾着喝酒,一准又忘了给孩子送饭了。”
“嗯,去吧。”长髯汉子摆了摆手。
小五三两下啃光了手中的苹果,将果核随手扔到江中,向着船舱走去。还没下到舱里,一个脸色微红的年轻后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呢?”小五呵斥道。
“五……五哥,死了两个孩子……”
小五听了,一巴掌扇在年轻后生的脸上,“一天到晚就他娘的知道喝酒,也不知道好生照看着点儿!辛辛苦苦弄回来的,说死就死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年轻后生不敢顶嘴,捂着脸跟在小五身后。
“死的是哪拨孩子?”
“五哥你放心,死的都是些寻常孩子,不是您特别关照过的那几个。”年轻后生赶忙答道。
“放心,放你娘个腿的心!”小五骂骂咧咧道。
打开舱门,两人走到最里面的舱室,随即打开一道暗门,下面还有一层隐蔽的底舱。底舱低矮逼仄,小五要弯着腰才能行走。
死掉的两个孩子已经被搬到了过道上,两个年轻人正拿着麻袋要给他们装进去。孩子年纪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半路死一两个都是正常的,所以这种事他们做起来也都熟门熟路。
“五哥。”两个年轻人见小五下来了,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底舱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小五捂着口鼻,眉头紧皱。看了眼死掉的两个孩子,都是没了亲人的孤儿,弄过来的时候就半死不活的,死了倒也正常。
摆了摆手,小五让到一边,“装上石头扔到江里,手脚麻利点儿,别让岸上的人注意到。”
“放心吧,五哥。”
两个年轻人将尸体装好,带出了底舱。最先出去的那个年轻后生,害怕再被小五收拾,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小五随手打开一个舱门,里面关了大概六七个孩子,都是些十二三岁年纪较大的孩子。这些孩子虽然个个清瘦,面色蜡黄,却都被绑着手脚。年纪大了些,真要折腾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确定这些孩子不会出什么纰漏,小五关上门,又打开了另一个舱门。
这间舱室关着的都是些模样秀气的女娃,这些女娃可以卖给穷人家做童养媳,也可以卖给一些有恋童癖好的权贵富商,总之是比那些寻常孩子值钱的。
唯一一个不同的,是个比那些女娃还要好看的小男孩儿。刚上船的时候他就生了病,发起了高烧,小五亲自给他煮了药。此时男孩儿虽然依旧脸色苍白,冒着虚汗,但是依着小五的经验来看,已经没有大碍了。
小五打开舱门的时候,那男孩儿正枕在一个女娃的腿上躺着,那女娃正用袖子帮他擦着脸上的汗。
小五戏谑道:“呦呵,你老兄可以啊,小小年纪就有姑娘投怀送抱,将来还不得迷倒一片大姑娘小媳妇儿啊。”
小五对那女娃也有印象,与她一起被抓来的还有她的弟弟。两人的名字还挺有意思,姐姐叫王宜婷,弟弟叫王义亭。他们踩点儿的时候打听过,俩孩子的爹是个落第秀才,是不是怀才不遇不知道,给孩子起名字倒真是别出心裁。这俩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都是贩卖的最佳年纪。
这女娃年纪虽小,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未长开的狐媚劲儿,很是与众不同,在一群女娃中辨识度很高。小五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娃,他一个没有变态癖好的正常爷们儿,见了她都有些躁动不已。
许是一直当姐姐的缘故,自打那男孩儿和她们关到一起,她就一直对他格外照顾。他能好的这么快,她也出了不少力。
女娃见了小五,怯怯地低下了头,同时还笨拙地想要将那男孩儿揽到怀里,想要护着他。
而那男孩儿,虽然也在看着小五,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不害怕也不好奇。小五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不是有恃无恐,也不是无所畏惧,更不是痴呆憨傻,就是简简单单地看着一个人。
小五被看得有些别扭,很想上去给他一巴掌,让他别看了。想想又作罢,嘟囔了两句,便离开了底舱。
回到甲板上,长髯汉子有些不悦道:“怎么,死了两个?”
小五闷声嗯了一下,没有接话。
阴暗的底舱里,拓跋烈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身旁的小姐姐。其实他现在烧已经退了,也恢复了不少力气,并不需要格外照顾,只是那个小姐姐始终坚持着,让他枕在她的腿上,躺着静养。
刚才小五进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不过还是努力想要护着他。
在拓跋烈的印象中,大概只有爹爹和娘亲会这样待他了,所以他很认真地看着她,想要记住她的样子。
那天莫名其妙地被人抓走,中了迷药之后便没了知觉,醒来时已经快要到江边了。等上了船,他便病倒了,发起了高烧。这一路昏昏沉沉,不但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连对时间都没了概念。
他虽然始终一副淡然表情,但最初的时候心里面还是很害怕的,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只不过他从懂事起,就不喜欢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脸上,这是一种近乎于天赋的本领,没人教过他,也没人要求过他这样做,但他就是做到了。
度过了最初那股茫然和害怕之后,拓跋烈便开始担心起娘亲张绣儿,想到娘亲找不到他后的伤心绝望,他便也跟着心痛起来。爹爹不在了,他又回不去了,娘亲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王宜婷并不知道拓跋烈在想些什么,她显然是把拓跋烈当成了和她弟弟一样的孩子。拓跋烈始终没有说话,她便以为他是在害怕,所以这一路上一直在说着安慰他的话。
“小弟弟,你不要害怕,他们只是把我们卖给别的人家,不会打我们的。说不定我们会被卖到好人家,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好呢。”
“我有个弟弟,今年才六岁,他可坚强了,从来都不哭鼻子。”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娘亲也一定很好看吧?”
……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宜婷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独自带着弟弟,所以对拓跋烈本能地想要保护他照顾他。何况他还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是个好孩子。
过了片刻,王宜婷的声音慢慢变得飘渺起来,拓跋烈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倒不是病还没好,而是他有些受不了大船的颠簸摇晃。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船,让他很是不适应。
半日后,大船终于放缓了速度,停靠在一处简易码头。
文宁县是后赵国的一个小县城,看上去很普通,实则在后赵国十分有名,因为这里有公开合法的人市。
后赵国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国家。一方面律法严苛,刑罚极重,动辄抄家杀头;另一方面,很多在其他国家属于灰色产业的营生,在这里却是公开合法的,只要你有钱有能耐,随便做。比如倒卖人口,比如妓院、赌坊和罂粟馆。
两方面的作用下,后赵国经济繁荣,社会稳定,即便是做灰色生意的,也都老老实实不敢恣意妄为。所以哪怕是全国遍布灰色产业,都没能将这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只是免不得要时常受到其他邻国的指责攻讦,甚至由此引发战争。
文宁县是小五一伙人的大本营,大船停靠到码头后,他们才真正松了口气。
岸上早有另一伙人在接应他们,一番交接后,船上众人一哄而散,各自找去处逍遥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