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任务

　　足足四天，为了防止睡着从树上掉下来，牧启云把自己捆在树上，体验了一把树懒的生活，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直念叨着的山神也对他置之不理。
　　天晓得他怎么熬过来的，这时候离他进山已经是第七天了，意志再怎么坚定也会有消沉的时候，他几乎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恍惚间牧启云仿佛回到了家中，可家中却是空无一人，他又走到村里，意外看见很多人聚集在公庙里，好像是喜事，谁的喜事呢？
　　他跟着大家凑过去瞧，顿时觉得新娘格外的眼熟，再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的妻子吗？她怎么会在这，旁边的新郎官是谁？好像没见过，他急得大声喊起来，可是吃尽了力气就是发不出声音，直到最后快要撕裂喉咙的时候总算有人听到他说话了。
　　村民们纷纷转过头来用欣慰的眼神看着他，这诡异的眼神看的他极不自在，这时新娘也看到他了，只见她眉眼带笑地向他款款走来，满心欢喜的说道:夫君，你看，我按你的吩咐改嫁了，那是我的新夫君，你高兴吗。
　　四周的村民们也通通围着他，双手作揖跟他道着恭喜。这太不对劲了，我还没死呢，怎么能改嫁？他急喊道。
　　村长这时拿着一本村谱笑吟吟地向他走来:孩子你看，这里有记录的，你上山采药被老虎吃了，还是猎队上山发现的。你夫人现在按你的吩咐改嫁了，这是大喜事你不高兴吗？
　　牧启云一脸惊愕，我死了吗？可我现在不是在这吗？我记得我爬上树了，没被老虎吃啊？我是谁？他慌忙地问道。
　　村长像变戏法般，手里的村谱眨眼就成了一面镜子，他横置在牧启云的眼前，笑道:呐，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镜子一番波动，立马现出了他的脸，只是这脸却不是他的，虽有几分像，但肤色要更健康，五官也更硬朗许多，和他原本苍白无力的脸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怎么回事，他使劲捏着自己的脸蛋，嘴里连连喊不……
　　啊!
　　树杈上，牧启云猛然惊醒，确切的说是半惊半疼醒过来的。他的手还放在脸上，两指钳着一块肉。呼……这是梦，谢天谢地自己还没死。
　　没死是好事啊，但这诡异的梦多多少少对他有所影响，他此时是十分担心的，这么多天没回去，也不知道妻子急成什么样了，如果能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这么冒失的进山了。当然后悔药是没有的了，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眼前的困局解决不了说不准妻子就真的要改嫁了？
　　也不知道这几个昼夜间，牧启云心里默念了多少遍山神保佑，此时山神似乎终于感应到了这可怜的医生的祈祷。
　　树底下的大虫突然站起身来，抖动着耳朵，似乎在认真聆听什么，渐渐的变得暴躁起来，它原地踱来踱去，一会抬头看向某个方向，一会又坐下来，如此反复，仿佛它在害怕犹豫什么。
　　就这么起起伏伏一阵后，它骤然弹起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原先那个方向一动不动。突然，在牧启云惊愕的眼神中它转身就跑，一下子就消失在灌木从众，速度可远比它捕食要快的多了！
　　得救了吗？可这大虫明显是逃走的，难不成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靠近了吗，这惊人的想法一冒出脑子，立马让他不寒而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实的确如他想象，他心中的山神只是跟他开个玩笑，并没有真正怜悯他，就在先前大虫看着的那个地方，几个红毛怪扒拉着树丛现出了身影，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一路唧唧呜呜的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死定了，他就像砧板上得鱼肉，不同的仅仅只是屠夫的角色换了，换了一个更恐怖的屠夫。
　　关于红毛怪的传闻他可是一清二楚，以他的身体素质，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他颤抖着身体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默默祈祷，可千万不要被发现了。否则妻子就真的要改嫁了。
　　然而事与愿违，这几个红毛怪走到大树下就直接停下了脚跟，堆满红毛下的鼻子用力抽了抽，它们极其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猎物的气息。
　　三头红毛怪左右张望后几乎是同时抬头仰望树端，眼睛一瞬间里透露出赤裸裸的凶光，毫不掩饰对即将到手的食物的贪婪。
　　即便是覆满了红毛，牧启云依然能感受到树底下的红毛怪在发出兴奋的怪笑和怪叫声。
　　没有任何的迟疑，其中一头红毛怪立马扔下手中的长矛，开始攀爬，不比那逃走的大虫，红毛怪仿佛天生就应该是生活在树上的生灵。只见它四肢并用，相互之间的配合极度灵活协调，攀爬之间还会利用枝杈翻转跳跃，这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树干的中央。简直就是超大只的猴子。
　　牧启云深感绝望，不出意外今天是要交代在这了，他已经完全挪到了顶端，离死就两三个呼吸的事。往事没时间回忆了，他倒是开始考虑怎么个死法了，直接跳下去摔死，还是被活活咬死，万一跳下去摔不死呢？还是得被咬死。算了，该死的山神决定吧。他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看。
　　这真要是没点转折，就真的白念了那么久的山神保佑了，兴许是他最后的虔诚祈祷，山神显灵了。
　　就在红毛怪离他不过一丈距离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仿佛从遥远的荒古传来，骤然炸响，充满了不可逾越的威严，像是要撕裂天际一般。一瞬间整座山林骤然凸显出空前的寂静。事实上如果有能力查探得话。会发现，不是整座山林而是整座山脉都于一瞬间陷入绝对的沉寂。
　　牧启云敢说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听到过如此恐怖的声音。这道嘶吼几乎要震裂他的心神，连着灵魂都在战栗，他直接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而红毛怪承受到的伤害远不是牧启云可以想像的。嘭的一声，原本快要摘到美味果实的红毛怪直挺挺地从树上摔落下来，脸上流出猩红的鲜血，一动也不动，想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那树底下的两头红毛怪同样也没逃出这样的结果。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死亡会这么突然而然。
　　所有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一刹那间，紧接着又是一声巨物从高空极速坠落的巨响。如果牧启云还清醒着就会发现，这是一头黑白巨熊，神似书中描述的熊猫，光看样子绝对百畜无害，还会让人新生喜爱，然而反差巨大的却是它长达丈于的庞大身躯，这样的巨兽，体内蕴涵的能量难以想象。但此时它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乖宝宝，一脸娇憨的样子，绝对是在邀功卖萌。
　　在它宽厚舒适的背上，驮着的正是那日牧启云半梦半醒间见到的神秘身影，依然是一袭白衣裙，容貌似蒙着一团氤氲的水雾，叫人看不真切。她左手挽着花篮，右手温柔的揉了揉熊猫的硕大头颅，像是对它的赞许或者说是嘉奖。这巨兽半眯着眼满足得露出极其想享受的模样。
　　连续几天提心吊胆，心弦紧绷，这一晕过去牧启云就干脆睡个够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醒了？”
　　躺在巨石平台上的牧启云刚睁开眼就听到了这两个字。
　　待朦胧的视线恢复清晰。他惊得从石床上直接翻滚下来，脸涩再度煞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骇人巨兽，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敢肯定这头大熊猫只要一巴掌过来，自己肯定变成一摊肉泥。
　　大熊猫眼见这羸弱的人类翻滚在地，它不好意思地露出自以为是的善意的微笑，实际上在牧启云看来就是白森森的利齿。它伸出爪子想要要扶他起来，可哪里知道，就只是这么轻微的一动，原本已经醒过来的牧启云直接又昏了过去。
　　它伸出半截的爪子又收回来伤脑筋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寻思着自己有这么吓人吗，主人可夸它可爱着呢？肯定是这人太弱了？
　　它用大爪子把地上的人类翻滚了几圈。就像翻弄个玩具一样，终于又把他弄醒过来。
　　转醒的牧启云胆子可算比刚才大了点，毕竟没死吗，这大熊猫应该还没打算吃了自己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牧启云是不敢轻举妄动，大熊猫是怕再把他吓晕了，等会儿又要瞎折腾。所以也坐着不动。
　　时间一滴一滴的走，气氛静谧而诡异，直到过了好一会，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大熊猫
　　“我救了你”它十分言简意赅的说道。
　　于是它眼前这个娇小的人类又被这句话炸晕了，口吐人言的大熊猫啊，一定是还在梦里，对，肯定是梦，牧启云再度开启了标准的人类自我保护机制。遇到无法接受的事情晕过去再说，说不定醒过来就没事了。
　　这操作看得大熊猫一脸茫然，硕大的爪子捂着眼晃着脑袋，它实在没眼看了
　　这大概是大熊猫遇到的最难办的事情了，动不动就晕，它都怀疑主人选错人了。
　　当然，这段丢人的历史，在牧启云往后的无数回忆里也都是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每回想起他都忍不住要灌自己一口烈酒，不然脸红得难堪。
　　牧启云的接受能力在这么一晕一醒一晕一醒后总算有了显著的提升。顶着毫无血色的脸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一人一兽终于开始有了沟通。牧启云这才了解到，自己的命的确是眼前这头叫做滚滚的大熊猫救的，并且现在要帮他改升体质，教他功夫，但是作为条件是要帮它主人帮忙做一件事情。
　　接受了事实的牧启云不说要帮忙了，单是被救了一命就足以让他感恩戴德做牛做马了。现在还要帮他治好身体，教他武功，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奇遇啊。
　　“师父，我家里还有妻子，能不能让我先和妻子说一声”牧启云恭恭敬敬的问道。
　　“额……教你功夫是主人的意思，你不用叫我师父，我也不收徒弟，你写封信吧，该写的不该写的分得清楚就行”滚滚淡淡的说道。
　　解决了后顾之忧，牧启云随着滚滚身边足足待了一年多，期间所受折磨和疼痛自不用说，等他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成了村民们后来一直最信赖的依靠。
　　此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清晰的记得离开修炼地的那一晚，有一遗落凡尘的谪仙衣袂飘飘，白衣胜雪，从天而降步步生莲。漫天星辰刹那间光华暗淡，那蒙着氤氲水雾的脸，他只是眼睛停驻多了一瞬，灵魂都几乎要堕入黑暗，在滚滚的呵斥下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几乎要就地魂飞魄散。
　　她离他一步之遥，却如同隔了天地般的距离。即使跨过天堑与山河，亦不可触及。
　　相驻而立，沉默再沉默
　　直到晶莹的眼泪承载着千般无奈万般不舍的深情与苦楚，从氤氲的水雾中无声滑落，她终于伸出冰肌玉骨的双手交给了牧启云那个说好的任务。。
　　“他叫牧笙，小名无邪，代我好好照顾他”
　　仙乐般的声音轻吐而出，似从天上来，神圣而温婉。说完她毅然转过身，莲步一抬，便没了踪影，星辰也悻悻恢复成了六年后的今夜一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