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账本

　　同在小镇生活多年，楚歌对李老四家的大致位置有些印象。
　　到街边还开着的铺子买了一盏纸壳竹框的油灯提上，跟着颤颤悠悠的李老四，拐进一条弥漫着臭味的漆黑巷子。
　　推开一扇破破烂烂的柴门，是个不大的院子。院中物什凌乱，弥漫着一股咸鱼的臭味。
　　李老四走到院子一角，掀开盖在一个大型石臼上的竹笠，露出藏在其中的东西。
　　楚歌伸手将李老四拨开，把油灯凑近，果然看见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封皮上并没有名字。拿到手中打开，内中尽皆记录着一些某月某日谁谁谁于某处送多少粮食或精铁之类的信息，像是一个账本。
　　眼见不是臆想中的武功秘籍，楚歌顿时大失所望，将书随手递给一旁的岳子强，打量起石臼中的另两样物品。
　　一个方形的玉佩，在昏黄的灯光下白乎乎的有些透亮，楚歌也辨不出是否值钱。
　　另一件东西则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牌，上面刻着“青峰”两字，和之前秦公子给自己的铁牌类似，应该也是一个叫“青峰”势力的身份证明。
　　“青峰寨？！”这时，胡乱翻着蓝皮书的岳子强忽然惊叫出声，面向楚歌说道：“楚兄，这竟然是青峰寨的账本！”
　　“青峰寨的账本怎么了？”
　　见岳子强拿书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楚歌不解的反问。
　　岳子强一愣，似乎不明白曾自称黄龙帮高级密探的楚歌，为什么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解释道：“青峰寨是西峡郡最大的山寨，有山贼悍匪过千人，郡兵围剿多次也不能奈何。这账本正是青峰寨和郡内人员私下交易粮铁的账册啊！”
　　楚歌略一思索，方才明白过来。
　　山贼大都不事生产，过千人的山寨，粮食、兵器等必需品的消耗都不是小数，面对官府的封锁，这些日用品从何而来？而且，抢来的金银财物也需要途径销赃。所以，在郡城内必然有着隐秘的合作伙伴或者内应。而这账本，若是泄露出去，那些进行“非法合作”的对象或者内应，必然会暴露曝光……
　　看着岳子强微微颤抖的手，楚歌一时也明白这账本有些烫手。青峰寨作为西峡郡最大的山寨，估计势力和黄龙帮也不相上下。这么重要的账本丢了，自然会全力追查，若是查到账本落到了楚歌两人手中，或者知道两人看过了账本……
　　“又是杀人灭口啊！”
　　寻找武功秘籍找到了烫手山芋，感觉又卷入腌臜事的倒霉蛋楚歌，心里哀叹。
　　“说，这账本是从什么人身上摸来的？”岳子强铁剑出鞘，抵住李老四的脖子，将其按在石臼上喝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字啊！”李老四显然也听说过青峰寨，知道事情不妙，慌忙辩解。
　　“老子是问你，这账本是在什么地方，从谁身上摸来的？那人长什么模样？”
　　“是今天上午，在镇西头的包子铺。那人满身尘土，看打扮像个落魄书生，包袱里也只有几块碎银子。他一边买包子一边东张西望，慌慌张张的，我从他的包裹中把东西摸走，他也没有发现。得手后我在后面跟了一会儿，发现他到码头坐船往郡城方向去了……”李老四战战兢兢的答道。
　　从李老四的回答中，除了账本原主人的特征，并没有什么实际有用的信息。
　　楚歌眉头皱起，看向岳子强。岳子强一使劲，把李老四的头按到石臼的凹坑里，身子微侧，悄悄向楚歌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歌心中一跳，继而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岳子强面露狠色，抓住李老四的头往后一拉，原本就抵着其脖子的铁剑乘势一划。
　　泼皮扒手李老四只来得及叫出半声，就脑袋一歪，睁着眼栽在了自家石臼里。
　　楚歌的心再次一跳，提在手中的油灯晃了晃。
　　尽管几个时辰之前，刚刚亲手打死了吴执事，但那属于“正当防卫”下的条件反射，带着些心安理得。而此刻的李老四，则仅仅是为了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就被轻易的“杀人灭口”。
　　哪怕有自己参与，这一刻，楚歌也深深认识到了这个有武功世界的残酷。
　　“只是不知，这样的杀人犯法吗？”楚歌心想。
　　在原身的记忆中，镇上的居民杀人是犯法的，会有官府调查追缉。但原身毕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知也仅限于普通人之间。在小镇生活了十七年，也只在近日才算是接触到了这叫“江湖”的另一重世界。不清楚那所谓的“法”，对那些身怀武功动辄杀人的江湖人是否也同样适用。
　　毕竟，前世看过的那些故事影像中，江湖中人杀人，通常都是没有执法部门来管的。
　　“再说，有法约束、不能杀人的江湖，还叫江湖吗？”
　　等着岳子强下一步动作的楚歌，心中莫名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只见岳子强杀死李老四后并没有过多犹豫，将其露在外面的腿也按进了石臼中，然后把石臼推倒再扶起，把尸体整个都倒扣在了石臼下。这样，如果不搬起石臼，谁也不会想到这平常人家用来舂米的家什里竟然还藏着秘密。在异味扩散出来之前，应该能隐瞒很久，那时候俩人早离开了小镇。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楚歌开口说道，想要在刚刚杀人的岳子强面前掌握点主动权。
　　“那这……”岳子强指了指杀人时被放置在一旁的账本。
　　“带走，带回去交给公子处置。”楚歌再次在两人间做了决定。
　　这账本虽然烫手甚至催命，但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未尝不是好东西，带回西峡郡第一大帮黄龙帮，绝对会是一份了不得的筹码。
　　“好。”黄龙帮新人岳子强没有异议。
　　楚歌将账本、玉佩、铁牌全都快速装进了自己的包裹，然后，就要打开院子的破门带头离开，一阵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