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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已凋落干净的杏花林,雪也越来越厚了,金草滩也变成了银雪滩。
金黄与银白交错的城墙,已隐隐闪现在眼前。炎离却默然止住了脚步,心中升起几分畏惧。
当父王、嫂嫂稳听大哥的死讯,会是何等的悲痛?如果他们知道大哥是被,被我一箭穿心,又会是……
他的脚步变得沉垫垫,艰难地一步步迈着,向城池的方向踏去。
宝霞殿上,蒲犁王正聚精会神看着公文,忽然侍从来报:“启禀吾王,二王子回来了!”
“什么,他现在人在何处?”蒲犁王不由面露喜色。
“这会儿应该已到了紫垣宫外!”
蒲犁王忙扔下文书,冲下宝霞殿,向外飞奔而去。
紫垣宫门口,琼花银雪飞舞得正欢。炎离跪在这雪花绒被之上,而大王子就静静靠在他身旁。
“我的好孩儿,为何跪在此处?快快起身,让为父看看你有没有瘦削几分?”玉石台阶之上,蒲犁王慈声说道。
“父王,孩儿有罪,害得大哥无辜枉死,请父王重重责罚!”炎离“扑通”一声磕在了台阶之上,额头瞬间渗出鲜红一片。
“什么?”蒲犁王这才发觉,曲林的身子正斜靠着炎离,纹丝不动,面无血色,原来他已经,已经……
直觉眼前一片乌黑,脑中尽是空白,阵阵眩晕袭来,蒲犁王瘫倒在了台阶之上。
“父王!”炎离惊呼一声,忙起身向上冲去。
识蕴南宫,金丝床上,蒲犁王从噩梦中醒来,而炎离正跪在床边。
“我的好孩儿,快,快快起身!”蒲犁王低声说道,接着发出阵阵咳嗽声。
“父王,我害死大哥,请父王降罪于我,已减轻炎离的罪恶!”二王子噙着咸泪说道。
“吾儿,定是你大哥之死让你悲痛过度,才会说出这糊涂话。你与曲林自幼就情深义重,你又怎会害死他呢!告诉父王,你大哥他是不是被,被……”
“父王,大哥为救我被俘。多浪河上,他宁死不肯受威胁,欲挣脱束缚落入水中。那姜笛怨心生杀意,我本欲搭救大哥,不想,不想竟一箭刺穿了大哥的心!”
炎离的额头又重重扣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蒲犁王心头一颤,沉默半响,长叹一口气。“一切都是天意,不能怪你。炎离,切莫悲愤自责。如果当初我能劝你大哥,让他不去那白水城,也许,也许就……”
“父王,孩儿乃不详之身,我是害了大哥的性命!”
“我的好孩儿,切莫再说这糊涂话了。为父已经失去了你大哥,不能再没有你了!”
炎离仍旧跪地不起,血泪滴滴。
“六境大师曾对我讲,生老病死爱别离之苦,乃俗世必经之劫,想不到为父……”蒲犁王又咳嗽一声。
“炎离,快起身吧。你越是悲痛,为父看在心里就更加伤心。你连日劳累,去沐浴歇息吧。明日用胡杨木将你大哥火花,只愿他来世能……”
炎离这才缓缓起身,轻轻拂去眼角泪痕,低声说道:“是,父王!”
授记宫中,润雪公主端坐着,纤纤玉手来回舞动,绢帕上立刻开出朵朵杏花。
“启禀王妃,刚才从识蕴宫传来消息,说是……”女仆忽而低下头,欲言又止。
“阿莹,是什么事呀?”润雪淡淡问道。
“听说是,是大王子身亡了。”女仆低着嗓子说道。
“什么,阿莹,这消息你可确定?”润雪心上一惊,银针已扎进玉指,一阵刺骨之痛袭来,丝丝小血珠向外冒出。
“千真万确,听说,听说大王子的尸身明日便要火花了。”
刹那间,润雪白皙的面容变更加惨白。她缓缓站起身,像冰雕一般伫立着。手中的绢帕落在了地上,而那银色的杏花,也已染上几点鲜红。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气若游丝问道:“那,那二王子是不是也……”
“回王妃,二殿下安然无恙。听说是他将大王子的尸骨,从白水城背回来的!”
润雪又沉默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阿莹,你去帮我取些香烛来。”
“是!”
此刻,润雪跪拜在佛龛之前,缭绕的香雾在她周身盘旋着。她缓缓转动着念珠,薄薄的朱唇轻轻抖动,正诵着古老的经文。
屋外,长风依旧在嘶吼,琼花银雪飘得更欢!
直到夜深时分,风才止住脚步,雪才停下了舞姿。而炎离正站在授记宫外,站在那湮没了双脚的雪绒中。
他知道,他本不该来的,但他还是来了!
他痴痴地望了一眼窗口,然后飞速转身离去,消失在墨色与银色交映中。
圆觉台上,雪已被清扫干净,根根胡杨木密密堆积着。
大王子就静静躺在上面,只是他再也无法睁开眼来,无法看清父王、二弟、还有润雪公主的面容,以及金石城的一花一草。
蒲犁王双眼已红肿,想他定是昨晚一夜未眠。
他在人群中瞧寻了寻,却没有看到炎离的身影,也不见润雪公主的踪迹。
“来人,去,去请二王子和润雪公主前来!”蒲犁王低声令道。
“回陛下,王妃一早便去转依寺诵经去了!”
“那就传二殿下来圆觉台吧!”
“是!”
蒲犁王暗想,定是炎离悲痛过度,不忍瞧见大哥的身躯化为灰烬!
半响,士卒回身来报:“禀吾王,二殿下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卷信物,请陛下过目。”
蒲犁王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到:
善慈父王尊鉴
自大哥长眠以来,孩儿悲痛万分,亦回想起母后之安息,还有苍天狼、闪电驹之死。一切本非我所愿,却又都是因为而起。
孩儿乃是不详之身,不应苟活于金石城中。只愿常伴白雪深山,以赎我深重罪孽!
父王勿念,切记保重身体。
敬扣金安
不肖子炎离
蒲犁王只觉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得侍从及时将他搀扶住。
熊熊的火把明艳动人,递到了蒲犁王手中。他呆呆地看着大王子,任由火把静静地燃着。
火把已燃掉了小半截,他依旧一动不动伫立着。。
“陛下,是时候送大王子升天了。”侍从提醒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将火把丢到了柴堆之上。胡杨木立刻化成熔炉,银色的灰烬飞舞起来,而大王子的尸骨也和灰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