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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关于水的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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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镇中央区,猎人财团总部,会议室。
  关于阿木木绯元深陷险境、关于水杯诅咒的消息,在13月1号的时候,已经完全传达到高层这边。
  对于猎人集团这般庞然大物,很难做到即时反应,任何决策,全都要经历一段必要的商议时间。
  理所当然,商议碰到了难以越过去的困难。
  毋庸置疑,关于异装活体样本,猎人财团势在必得。
  变数在于,即使阿木木绯原深陷险境,可她没有真的死亡,不是吗?
  财团主席,宙斯、辛西娅的父亲,阿尔忒弥斯·克罗诺斯,稳重的中年男人,环视四周,道:
  “宙斯传来的最新消息,阿木木治独自进入第三层,基本可以确定是在释放异装。”
  会议室的气氛一窒。
  有带着眼睛的老头问道:“我财团研制的‘类异装’兵器,能否取代阿木木绯原,镇压异装?”
  克罗诺斯肯定点头。
  会议室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实际上,十年前那一战,除了唯一存活的阿木木绯原,青木镇对异装的印象,只有第二天的死尸之海。
  他们知道异装很强,强到什么地步?
  答案是不清楚,他们只掌握了一些数据,由此有了已经很慎重的断定:
  在同样的数量情况下,五十七只,基本可以完美复制那一晚的战果。
  这是他们的底气所在——如今猎人集团拥有的“兵器”,已经达到一千之数。
  克罗诺斯:
  “阿木木治的行为,致使预计留给我财团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甚至更短。
  诸位,狮子捕猎,临近猎物的那一刹那,不会有任何犹豫。”
  眼镜老头充当的似乎是达摩克里斯之剑的角色:
  “主席的话有道理,关键是,阿木木绯原没有死,按我们之前分析的,水杯杀人的顺序大概率是按目视的先后进行排定,已知信息中,阿木木绯原的顺序是最后一个,她能存活的时间,理论上还剩两天。”
  会议室除开主席,除开杰出员工,一共有三个老头。
  胖子老头略微不屑,道:“只要‘兵器’登陆青木镇,接管疯人院的防务,我们的目的就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
  枯瘦老头紧跟其后,道:“最不济,‘兵器’登陆后,完全可以放弃接管防务,全力狩猎异装,只要能夺得哪怕一只,最根本的‘兵器’计划的需求都能得到充分满足。”
  眼镜老头,唯有一句话以对:
  “阿木木绯原,现在,没有死。”
  会议室陷入沉默。
  阿木木绯原是他们越不过去的大山。
  她可以在以往异装暴动中,仅靠气场令异装安静,意味着面对“类异装”兵器,她同样能做到只靠气场镇压一切。
  这才是武功收归疯人院的根本原因:阿木木绯原强悍到他们无法理解。
  一旦阿木木绯原,在“兵器”登陆时整出任何无法预测的幺蛾子,猎人集团唯一能做的,只有全面溃败。
  事后,他们不仅要给予疯人院大量赔款,甚至通过合法手段安插进的宙斯等人,会被直接驱逐。
  十年努力,如此一朝荒废,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风险。
  不得不说,虽说流云蔑视治,称呼他为幼稚鬼,但是他这一手“逼宫”,打得一直在静待阿木木绯原死亡的猎人财团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商议走到剩下全是垃圾时间的末尾。
  克罗诺斯思路清晰,命令不断:
  “调动全部‘兵器’,在海滩建立防线,一旦疯人院有任何无力镇压的迹象,立即开战。
  一旦阿木木绯原有失控迹象,有任何确实协助异装的行为,立即撤退,收缩防线至中央区,保存有生力量,以及战略纵深。
  一旦事态严重到不可挽回,立即启动‘终点’计划,力求为猎人财团保留希望的种子。”
  随即,宙斯传来的最新消息,使得他的命令大换样。
  “龙猫”水杯配合着他们,刚刚找上阿木木绯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
  “嘿,我帮你们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不用怂啦!”
  “调动一半‘兵器’,即刻登陆!第一时间镇压异装!”
  十分钟,完全不够阿木木绯原镇压异装。
  十分钟,完全不够可能失控的阿木木绯原协助异装登陆青木镇。
  既然如此,登陆疯人院,镇压异装,接管防务,在猎人集团的利益需求、青木镇的大义需求上,完全是顺利成章的一件事。
  眼镜老头提醒一句:
  “阿木木绯原的战力,依然是不可测。”
  胖老头骂骂咧咧,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怂样,都到这个地步,阿木木绯原要是能解决诅咒,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大,引蛇出洞,对于这种可能里的阿木木绯原来说,付出的代价相当少。”
  “屁话!废话!垃圾话!”胖老头破口大骂,“阿木木绯原?她有玩弄这种权谋的能力吗?有如此苦心算计的必要嘛?”
  “这只是一种可能。”眼睛老头看向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保持沉默,在沉默中给出答案。
  没有新的命令,他愿意冒这个险。
  镇委会不是吃干饭的,猎人集团如果选择守势,到头来可能真的一直做缩头乌龟。
  且,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以异装的机动性,一旦有任何一只成功登陆,其结果完全无法预料,无法接受。
  在疯人院实施镇压,至少有一个缓冲期。
  命令传达下去,无法更改。
  眼镜老头重归沉寂。
  他在财团中扮演的角色,责任是时刻提醒克罗诺斯不要犯错,不是做一个杠精。
  胖老头离开会议室,赶往前线。
  他是财团操纵“兵器”的那双手,自然要亲临战场。
  剩下的人,依然要留在会议室,做好自己“大脑”的职责。
  偶然又偶然,终将引来结局的必然。
  ……
  进餐区。
  阿木木绯原盯着自己手中的“龙猫”水杯,沉思。
  有点不甘啊。
  13月1号,到13月2号,这么长时间,令猎人财团避之如猛虎的她,不可能只是等死。
  她有自救,一直在观察着诅咒,希冀能找到办法。
  结果,没有任何办法。
  喝、不喝、喝完就吐、其他人代替喝、给水杯灌水……一群人对生的渴望,基于这份渴望的尝试,在诅咒显露无疑的必死特性下,被无情击碎。
  死的人越来越多,绝望的氛围越来越重。
  这让阿木木绯原感到极度挫败。
  一如某个现在可能已经死掉的疯子少年,这次的症候群,她显得极其无用。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除开无用,自己更多的是无知。
  这尤其令人沮丧。
  力气比不过敌人,可以在技巧上下功夫,技巧上比不过敌人,可以拿着火箭筒、拽拽的说一句“抱歉,大人,时代变了”。
  若是连敌人影子都没看见,便被敌人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这种稀里糊涂的憋屈,几度让阿木木绯原失控、爆发。
  悔意当然有,不多,大概相当于小孩子后悔没多看一眼自己喜欢的人。
  阿木木绯原,理应一直燃烧下去的“粟米小姐”,理所应当的不会有太多这种多余情绪。
  说起来,粟米小姐这个称呼,是那个疯子少年给的……爱称,姑且算是爱称吧。
  人要死的时候,会想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那他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粟米小姐,你现在的样子,意外的是在想我吗?这样不是很好啊,这种关头,你应该想的是你的弟弟吧?姐弟情深啊姐弟情深,呵呵,我在嘲笑啊嘲笑。”
  出人意料的声音,阿木木绯原很熟悉,尤其是在这两天。
  她歪着头,打量着躺在轮椅里、被流云一路推过来的杨木,目露不解:
  “没到十分钟啊……”
  “哈哈……”杨木微微一笑,“真是没想到,把我害成这样,心狠手辣的粟米小姐,竟然有着这样令人意外的萌态,安啦安啦,我是活的。”
  流云沉默点头,给予肯定。
  阿木木绯原很意外,相当意外。
  似乎这个少年,任何事到他手里,都不会失控。
  可惜,有一件事,他没有算到。
  “即使你能救回我,我依然不会满足你的企图,我永远不可能允许异装获得自由。”
  “粟米小姐,不愧是你啊,真是意料之中的强硬与愚蠢,这样的话,不应该等到我救了你再说吗?”
  阿木木绯原摇摇头,道:“只剩下三分钟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认为,哪怕杨木真的有办法,那也无法改变必死的结局。
  一如一号所说,面对符合正常审美观的雌性时,杨木的情商总在及格线反复横跳。
  若这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杨木应该表现的绅士,带着“有我,便足矣”的自信,顺理成章的利用安慰的言语怒刷好感度,狠一点的话,整个诀别之吻,最后关头假意要牺牲自己,拯救雌性,事后又恰到好处的在雌性痛哭时醒转……
  啧,吊桥效应下充当救世主的那个雄性,这么一套整下来,不说死心塌地,雌性主动献身基本是稳了。
  杨木完全反着来,他没有提及如何去拯救,没有任何讨巧的言语,心里怀揣着的都是报复情绪:
  “没用的废物东西啊,我原本希冀着能够把你拐走的,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啊。”
  “呵呵,一想到前一晚我的遭遇,现在你的遭遇,说实话,若不是顾忌流云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一定忍不住发出快意的笑声。”
  “嘛,关于我的企图,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曾说过你会改变你的看法,实际上,你的看法对我而言无足轻重,有你没你,你阻挠不阻挠,废到你这种程度,真的是完全不需要担心。”
  阿木木绯原气抖冷,完全处于失控的边缘。
  幸好,杨木的垃圾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原因无它,流云的配枪,正顶着他的后脑勺。
  信徒不会容忍异端侮辱自己的神明。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耐:“院长死,你死;院长活,你活。”
  “切,又是一个没有耐心的愚蠢雌性。”
  杨木撇撇嘴,轻轻拿走阿木木绯原手里的“龙猫”水杯。
  在其余工作人员,那群倒霉蛋的期待、又变得震惊的视线下,他,把“龙猫”水杯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这是谋杀!
  先前的事例已经证明,“龙猫”水杯里的水,在不是进入受诅咒之人的口中的前提下,一旦被人完全使用,那受诅咒之人,只有自燃、变成一地灰渣的下场。
  阿木木绯原若有所悟,反而释然:“原来你只是想要亲手杀我啊,不愧是个疯子。”
  流云面无表情,扣动扳机。
  枪口喷出热浪,黄橙橙的子弹撕开空气,顶着螺旋气流洞穿杨木的大脑。
  杨木倒在地上,神智清醒,颇为快乐:
  “意料之外的喜事啊,救命之恩已经还掉啦!”
  谁都看不见的一号,摇头叹气,暗道碰上这样的主人格,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你就不能好好救个人?’
  正常来说,杨木应该死了。
  正常来说,阿木木绯原应该变成了人形火炬。
  可惜,这两人都不正常。
  杨木重归苟延残喘,唯一不同于那棺材房里的情形是,他的声带完好,可以喋喋不休的说话。
  阿木木绯原,一点事都没有。
  进餐区里的绝望氛围被一扫而空,即使代表着异装暴动的警报声一直不绝于耳。
  粟米小姐没事,异装那儿自然不需困扰。
  下一瞬,进餐区里将要爆发的欢呼声又被硬生生堵回去。
  被喝光的“龙猫”水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流云手中。
  诅咒没有消失,只是因为杨木的手段,在阿木木绯原身上失效了。
  新的倒霉蛋,流云没有丝毫动静,没有丝毫多余表情。
  对她来说,阿木木绯原的诅咒失效,那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会死?无所谓,对于青木镇有着太阳的明天,阿木木绯原远比自己要很重要的多,既然如此,牺牲自己又如何?
  阿木木绯原倒是没有图省事放弃她,问着杨木:“使诅咒失效的方法,能重复使用吗?”
  “回答这个问题前,能给我治疗一下吗?啊,这次没有救命之恩哦,毕竟,现在我的性命,比起医疗物资来说更有价值啊。”
  进餐区外,有后勤部的医生在随时待命,此时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阿木木绯原没死,这项事实,已经足够这些工作人员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杨木的后脑勺,补充了足够的药品后,在又一个差点被吓死的医生的惊恐视线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杨木摇摇头,站起身,从流云手中拿过水杯。
  这次,他只喝了一半。
  这次,水杯没有消失,而是缓慢自动补水,水位线逐渐上升。
  简单的操作,让阿木木绯原意识到,这次的症候群,杨木拥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信息掌握度。
  这种情况……
  阿木木绯原眯着绯红色的眸子,道:“最初异装?病灶?”
  “嗯?”
  杨木理所应当的表现出疑惑,他拿着水杯,跟老大爷一样一会儿啜一口,一会儿啜一口,道:
  “我不是病灶,我只是,比你们这些蠢货要聪明很多。”
  流云又有异动,被粟米小姐用眼神制止。
  她在等着杨木的解释。
  只有弄清楚原理,疯人院才能不被杨木牵制。
  “人啊,离不开水,尤其是在沙漠中,濒临渴死的时候,这一点体会的尤其深刻。”
  “因此,诅咒里,选择不喝的人会自燃,这符合渴死的特性,只是稍微艺术加工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选择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人这种生物,从出生,到自然死亡,都需要水的陪伴。”
  “选择喝,意味着加速走完自己的一生,短时间衰老,这相当符合逻辑。”
  进餐区变得安静,进餐区外待命着、想着稳妥的工作人员变得安静。
  这是诅咒原理,接下来,则是解决方案。
  到了这种,你不说都不好意思的气氛中,杨木手一伸,道:“得付学费哦……”
  气氛,倏忽间变得诡异。
  不等他们反应,杨木无情嘲讽:“看你们这幅蠢样,不像能赚钱的样子,那学费……用这个水杯代替吧!”
  “……”
  气氛,愈发诡异。
  杨木大张双臂,语气全是嘲笑:
  “到这儿你们还不明白吗?诅咒针对的是人,它的根本特性全都基于人的主观,只要主观认定自己不是人,那它就无害!”
  答案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主观认定自己不是人,对于一个从小接受人类教育的人来说,这是几乎无解的方案。
  除非你压根不是人,否则,不管是催眠,还是洗脑,主观上想要认定自己不是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智慧源于认知,认知自己,认知他人,认知世界。
  这三层认知,基因里有完整的、潜藏的记忆,它存在于人类的普遍性精神之中,由此诞生了名为,“物种必然延续的需求”的一系列高等级精神认知——舍小我,成大我;婴儿是无辜的;对于文明,生存的需求高于一切……
  阿木木绯原隐约找到了一点解决这次症候群的方向。
  在细致思考前,她又一次捏碎了杨木的四肢,吩咐流云:“强迫他喝下足够次数的水,等所有人的诅咒都失效,杀了他。”
  一个能做到主观上改变“自己是人”这个认知的疯子,即使他似乎有很多信息,阿木木绯原依然不愿意让他活着。
  太过危险。
  杨木表现的倒是相当无所谓:
  “粟米小姐,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在这次异装暴动没有镇压之前,最好不要这么粗鲁的对待我,恩将仇报之类的想法同样要暂时忍耐一下。”
  “粟米小姐,我从没有跟你说过,你便思维固化到了这种愚蠢的地步吗?”
  “谁跟你说过,十年前的症候群,和现在的症候群,是两回事?”
  阿木木绯原意识到不妥。
  那座从幽灵船上搬下来的机械钟,在关押异装的第三层!
  杨木继续自己的喋喋不休:
  “有个消息,流云忍着没告诉你,我可没有这种道德负担,嘿嘿,你那个幼稚的弟弟,是这次异装暴动的主要因素诶,嘿嘿!”
  末了,他觉得意犹未尽,加了一句:
  “母狗!”
  阿木木绯原沉默着捏碎他的心脏,又亲手给他注射了一管药剂。
  “流云,把他带上。”
  目前猜测中疯人院可能面临的局势,她清楚知道自己需要杨木的奇葩思维、以及他掌握的信息。
  至于好待遇?那当然没有,谁叫她薄情寡义呢?
  她依然高傲,依然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毕竟,现在杨木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
  以及,她其实完全不介意一切都毁灭的最终结局。
  有人陪葬,不是挺好的吗?
  暂时不需要出声,被流云割掉声带的杨木笑而不语。
  高傲嘛?轻轻松松就能击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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