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川

　　一
　　几人在车上叙旧，不知不觉，汽车已经驶入了金川。
　　金川是省会城市，自然比乌城要繁华许多。车站前高楼耸立，车潮人海。几人下了车，熊庆平拉着左世宏要去住店，左世宏也不好推脱，只好跟着去了。
　　左世宏本意还是要住小旅店，本来他手头拮据，全身上下也就几百块钱，他也不准备动陈思偷偷塞给他的两千元。但熊庆平执意要住酒店，说钱不是问题，最后还是带他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左世宏从未住过高档酒店，进了明晃晃的大堂，看着职业打扮的员工，一时还有些紧张。最后他和熊庆平住了一个标间，貂斑华和钱兴虎一人住了一个单间。
　　在车上得知，原来熊庆平很早就上了社会，后来又带着妹妹貂斑华一起做羊绒生意，从锡林郭勒、阿拉善到陕西、甘肃、青海等地，收山羊绒，白绒，青绒，紫绒等，那年月交通不便，收羊绒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这几年下来，赚了不少钱。
　　几人酒店住下，熊庆平又带着左世宏一起吃了一顿大餐，吃饭时，熊庆平提议要大喝一场，左世宏连忙推脱，说朋友这边托付的事比较急，他今天不能喝酒，熊庆平想套话，就又问左世宏帮朋友什么忙，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左世宏不方便说，只好支支吾吾过去，说是小事，小事。
　　左世宏心里有事，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看看表，下午五点多，离关店还有些时间，便和熊庆平，貂斑华打了招呼，拿着陈思问来的地址，去找项立峰在金川的店面。
　　熊庆平不便阻拦，就告诉左世宏晚上早点回来去吃夜宵。看左世宏走远，才把貂斑华和钱兴虎叫到房间来，把钱兴虎留下，让貂斑华去跟着左世宏，去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做。
　　左世宏拿着地址下了楼，此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如梭，金川比起乌城、阿兰泰来说，气温略高，即使太阳即将西落，也并不凉爽。左世宏还从未到过金川，手边也无地图，只好找路人问路。
　　问了几人，才发现原来巧得很，项立峰的店面竟然和自己住的酒店离得颇近，也就三里地左右，当下辨了方向，走了过去。
　　项立峰在金川的店面颇大，是并排着的三个门脸，都是宽大的落地玻璃，门牌也阔绰，很好辨认。左世宏推门进了店里，却没有什么客人，有三个销售攒在一堆说话，看见左世宏进来，竟没人招呼。
　　原来，自从项立峰失踪后，赵姐为了找项立峰，也辞职在家，无人打理店面，再加上听说项立峰失踪，要账的人也隔三差五地来店里，几个销售早就没了做生意的心思，来店里也是混一天算一天。
　　左世宏转进来看了一圈，才有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女人爱答不理地说：“马上下班了，找经理吗？他不在。”原来，她把左世宏当做了要账之人。左世宏想想也对，自己确实是在找项立峰，不过和其他人目的不同。
　　左世宏说：“这是项立峰项经理的店吗？”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左世宏又说：“是啊，不过他好长时间没来了，他要是欠你钱，你得等他回来。”
　　“哦，没有。”左世宏想了想说：“赵姐让我过来看看。”
　　几人一听是赵姐派来的，态度马上变了个人，知道老板娘派人来了，可不能马虎，赶紧都站了起来。
　　刚才那女人也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哎呀，我就说。项经理这么久不在，嫂子早就应该让人过来看看店，你看这最近也是乱哄哄的，我们心里也着急，这么个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女人自顾自的解释着。
　　左世宏看了眼地面，就知道好几天没擦了，脏得厉害，收银台上杂物乱堆，心想，这几个人挣人家工资，就应该本本份份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做好，哪有老板不在就这么搞的。他自从打工那天开始，无论到了那个店，跟了那个老板，都任劳任怨，勤快得很，又不谈工资。这也是几任老板都舍不得他走的原因，要不是因为他三天两头地去请假办事，没有老板愿意放他走。左世宏初涉社会，当然也理解不了有人上班就是为了混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种事。
　　当然，他不方便说啥，也不想听女人唠叨解释，就说：“你带我店里转的看看吧。”
　　女人忙说：“好好。”又回头给另两人摆手示意，赶紧把卫生搞一搞。
　　二
　　女人领着左世宏在店里转，店面属实够大，前前后后有近三百平米，装修得也时尚。项立峰做女装起家，这个店也是，想是项立峰在失踪前，已经将春装进了回来，店里大部分区域都已布置完毕，还有一小部分区域有几件羽绒服和棉衣。左世宏想在店里转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能够通过这些，找到项立峰的所在。
　　其实左世宏心里也没底，他除了从八字上可以确定项立峰并没有遇到生死攸关的问题以外，以为能通过卜物寻人找到他，没想到不知被谁动了手脚，竟然一下子被弄到盐湖转了一圈，现在左世宏一肚子疑问，不光是为了找到项立峰，也是为了找到这一切的答案，只可惜自己一个神算子，生生被逼成了一个侦探，想想心里还有些好笑。
　　跟着那女人在店里转了一圈，左世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走到橱窗前，落地的玻璃虽然看起来好久没擦，也还是通透明亮，此时太阳降落未落，城市里的灯光渐次亮起，也别有一番景象。
　　忽然，他看见玻璃外面有一个人影，那人影直冲冲地向他走来，最终隔着玻璃，和他站了一个面对面。
　　其实，从远处左世宏就看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思。
　　陈思隔着玻璃给左世宏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大门进来。
　　左世宏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来干什么？”
　　陈思没答左世宏，转头看了看这满屋的漂亮衣服，眼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边走边说：“我买衣服不行么？”
　　几个销售看左世宏认识来人，想也是老板娘派来的，忙跟着过去给介绍。
　　左世宏看到陈思，心里一暖，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但他对陈思一声招呼不打就跑来，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他拿陈思也没有办法，也只好由她任性。
　　他继续在店里东找西看。突然，在试衣间的最末端，他看到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不经意看，以为也是一个试衣间，左世宏问这是什么地方，女人忙跟过来说，这是项经理的休息室，有时候项经理忙得晚了，不回去住，就在这里凑乎一晚。
　　左世宏点点头，问能进去看看吗？女人说项立峰从来不让她们进去，她们也从来没进去过，不过既然赵姐派来的人，当然可以，不过门是锁着的，她们没有钥匙。
　　左世宏上前推了推门，果然推不开，再拧了拧把手，是锁着。不过，这些当然难不倒左世宏，他手里稍稍使劲，只听咔哒一声，锁芯就被拧了回去，门瞬间开了。
　　左世宏推门进去，旁边的女人也被吓了一跳，明明门是锁着的，怎么他就轻而易举地进去？几人前几天也想进去看看，弄了几次也没把门打开，她们知道这房间装的锁不是一般的球锁，至少是三保险，坚固得很。
　　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但不是香水的味道，左世宏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一闻便知，这是降真香的味道，左世宏诧异，这味道一般只在道观里才有，降真香在道教里被奉为“百香之首”，在道教斋醮科仪时必不可少，小时候在家里，爷爷虽不常用，但遇到些重要的日子，也会点上三柱。
　　再往里瞧，屋子并不算大。却干净整洁，屋里并没有大窗，后墙的上面有一排高窗，此时天色未晚，还有光线照进来，屋里微光映照，有一股神秘的味道。再往里看，左世宏心里一惊，见北墙上，背北朝南有一个大香案，上面供着三个神像，每个神像前均摆着两个高瓶，插着梅兰竹菊，中间一个铜制的大香炉，中间香灰满溢，旁边依次放着蜡烛，水果，和一杯水。
　　神像后墙有明晃晃的黄色缎子铺满，左右各有一个条幅，上写着“松如人寿老愈坚，竹有高节清益远。”再往上看，一个横幅写着“道普德溢”四个大字。
　　左世宏慢慢走进，后面女人也跟了进来，显然她被惊到了，来店里打工这么久，她一直以为这个小屋里是项立峰的休息室，竟没想到这里是一个神堂。
　　左世宏一时也不明所以，当初赵姐来时，并没有说项立峰是求神拜佛之人，毕竟，一个成功的商人，怎么和现在的情景联系不起来，左世宏回头用眼神询问那女人，那女人显然看懂了左世宏的意思，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左世宏抬头看三尊神仙，刚开始以为是供的三清，但一想，三清一般都供在大殿，怎么也不会供在这个小屋里。再细看时，才发现三尊不是三清，三尊都是铜像，想是上面的敷了金箔，金光灿灿。其中中间一位披着绿色祥云缎子的道氅，左右两尊各披着蓝色和绿色碎花的道氅，左手一尊双手捧着一个八卦镜，右手一尊手里拿着一个仙葫芦，神像神情平和，目光炯炯。
　　“这供奉的不是三清，又是谁呢?”左世宏正想间。
　　陈思从外面跑了进来，喊了一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