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摆摊

　　时值五月
　　夜幕降临
　　深市的繁华生活才刚刚开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为整座城市披上了一层彩衣，在清江一中门前，摆着七八个摊子。
　　其中一辆较为破旧的三轮自行车前，站着一位略显帅气，但看起来十分消瘦的少年。
　　少年很惆怅，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学校，学校里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听到随着晚风飘来的书声细语。
　　少年名为张幽明，今年刚过17岁，是清江一中高三文科班的一名普通学生，嗯，还有点穷。
　　张幽明家住在清江市南方的城中村里，家徒四壁，母亲瘫痪在床，父亲自从他记事起，就已经杳无音讯。
　　仅靠着他一人闲时摆摊，还有官府的救济，肩头挑着清风明月，维持起家里的生计。
　　“小明，来份手抓饼，加蛋和火腿。”
　　职业装，包臀裙，踩着高跟鞋，随意跨在腰间的公文包，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职场美女。
　　“好嘞，苏姐姐！”
　　张幽明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轻车熟路，十分熟捻的取出一张白薄饼，扔在烤箱上，拿铲子开始翻起来。
　　苏新雨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少年，昏暗的路灯下将少年满是棱角的脸庞衬得金黄，汗水从额头划过脸颊。
　　她心里知道，张幽明家境贫寒，一年来无数次路过学校门前，无论严寒与否，都能看到这个少年小吃摊上忙碌的身影。
　　因此，她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要来少年的小吃摊上买个手抓饼或者是武大郎烧饼，虽然有时她不吃。
　　可是……不出意外，今晚将会是她最后一次照顾这个少年。
　　苏新雨一时间心乱如麻，心思并不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想起今天的上司在办公室说的话，如果不接受潜规则，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销售经理。
　　她哭着跑出了公司，发誓明天就递交辞职申请，准备回到她的故乡北方的那座大城市，托家人另找一份工作。
　　她已经忍无可忍！
　　妙龄女郎，单身女性，毕业后一人独自来到清江这座城市，面对不怀好意的上司，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吧？
　　总感觉对方和她同样孤独！
　　看着少年身后校园里的灯光，苏新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般的开口：
　　“小明，再有一个月你就要高考了，准备考哪所大学？”
　　“啊？”张幽明愣了愣，抬起头，一张疲惫而又娇美的脸映入眼帘。他笑着回答：
　　“苏姐姐，我打算考清江大学。”
　　苏新雨眉头微微皱了皱，“我记得你学习挺好的，难道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不了。”张幽明摇摇头，“清江大学离家里近点，我可以照顾我妈。”
　　“嗯。”
　　苏新雨沉默，片刻后接过少年递来的手抓饼，转身离去。
　　影子在路灯下拉得细长，逐渐消失在张幽明的眼中。
　　“真是个好女娃啊，一年来几乎每天都在你这里买饼。”
　　旁边卖铁板豆腐的李宝才叹口气说道，他有点酸了。
　　张幽明收回目光后点点头，坚定道：“以后等我挣钱了，一定要报答苏姐姐。”
　　李宝才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说：“等会儿快收摊的时候，给叔也做一份手抓饼，回去给我婆娘吃。”
　　张幽明：“谢谢！”
　　“甭跟叔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咱们都是正常买卖！”
　　张幽明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
　　月色逐渐高挂悬空，附近的人们走了一茬又一茬，白天赚赚那些走读学生的小钱，到了晚上，顾客大都是附近学区房中的下班族。
　　今天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到了快收摊的时候，张幽明的笼里还有好几薄饼。
　　讲真，没有什么独家秘方的张幽明，所做的饼味道只能称得上还行。
　　街道那头的拐角处，不知何时拐过来一辆小车，车顶的霓虹灯闪烁不停。
　　李宝才眼尖，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对其他几个摊贩喝道：“快跑，城管来了！”
　　正说着，李宝才迅速收摊，骑上三轮摩托，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起，眨眼间朝着街道另一头驰骋而去。
　　整个速度不超过一分钟，老司机啊！
　　记得李宝才李叔说过，他这人干啥都快，从小就比人快一步。
　　张幽明也是不甘示弱，十年来摸爬滚打，反应力和车速那可是杠杠的。
　　虽然骑的是三轮自行车，可刚一起步，就将除了李宝才以外的其他几个商贩甩在身后。
　　伴随着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三轮车漂移到一旁的自行车道上。
　　“别跑，我们今天来不是抓你们的，是让你们来摆摊。”
　　身后的车内，传来一个大喇叭。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齐齐翻了个白眼儿，城管鼓励他们去摆摊，特么谁信呢？
　　“这次真没骗你们，叫你们留下来是商讨摆摊正规化流程的事情。”身后的大喇叭再次响起，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众人的油门顿时踩到底。
　　轰鸣声响彻夜间的街道，一个个车速飞快，就跟那鬼火少年似的。
　　张幽明蹬着脚蹬子的速度再次加快，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七岁那年，母亲还没出事前，经常带他出来摆摊，卖些袜子、袖筒、毛巾之类的，那时的他还很懵懂，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们都要跑？
　　后来，当他一个人摆摊时，他渐渐明白了。
　　吃过的亏不计其数，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年也变得圆滑起来。
　　人力三轮车终究比不上那些摩托，更别提后面的小车。
　　很快，后面的车追了上来。
　　“你叫张幽明是吧，话说我们见了上百次面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从明天开始你们可以在校门外摆摊，但必须要按我们划分的……”
　　“噔！”
　　话还没说完，张幽明所在的三轮车好像是脚蹬子掉落了，紧接着犹如一只不堪重负的骆驼，行驶过程中彻底散架。
　　猛烈的撞击声响起。
　　自行车栽倒在一旁的绿化上，少年的身子则是冲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小明！”
　　“小明！”
　　……
　　前方听到动静的那些商贩纷纷停下，顾不上那么多，一个个下车朝着这里冲来。
　　小车上下来两个人匆忙来到少年旁，神情凝重，手里拿着扩音器的人对着司机道：“快送他去医院，这边我来处理！”
　　“知道了，头儿。”
　　司机点头，迅速抱起少年。
　　一大堆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们害了小明，今天我跟你们拼了。”李宝才带头道。
　　其他人正准备附和，拿着扩音器的人怒喊道：“现在正是人命关天呐，你们阻拦我救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说完这话，眼前的商贩们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乖乖让出一条路，小车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驶而去。
　　“好了，人大概都齐了，我们就商量一下以后的摆摊事宜。”
　　大喇叭再次响起，这时没有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