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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战场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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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褪色,黑幕降临。
  越是夜,越是凄凉。
  城外交叠的尸体撒发着臭味。
  要塞,笼罩在死亡的气息当中。
  ——
  远处传来典都尉的骂人声,骂得铿锵,也不知道他又在骂谁。陈牧懒得去看热闹,只是举着火把,在长约一百五十步的西城墙上点亮多个火炬,用张瘸子的话说,这叫“繁旗密火,以壮声势。”
  扭回头看了看城头,与昨夜相比,人少了许多,一抹悲怆的情绪涌上心头。
  甩了甩头,甩掉那份自怜,故作轻松地往回走。
  其实人少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吃麦麸的时候没人抢。——已经断粮了,麦麸平时是用来喂牲口的。
  陈牧走向篝火,在粥锅里搅了搅锅底儿,又把勺子放了下去。
  叹了口气,还是舀了半碗。
  躲到角落里,掏出藏在兜里的半块胡饼,就着麦麸粥吃了起来。
  难以下咽。
  撒了点盐巴,逼着自己吞下去。
  张瘸子走了过来,懒洋洋地坐下,掰着手指:“这部队里军官可真多,五个人就有一个伍长,上面还有十夫长,卅夫长,百夫长,再往上就是统领三百人的都尉了。要想混到都尉,那有多难啊。要不是李都尉不幸中箭,掉下这三丈三的城墙,被鞑子兵一顿狼牙棒给拍扁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那个二愣子当都尉。”
  刚才听到典效忠在骂人,看来是在骂张瘸子。张瘸子当面不敢顶撞,背后难免嘟囔几句。
  陈牧闷头继续吃,咽不下去,抻着脖子吞。
  张瘸子冷笑:“李都尉死得那叫一个惨烈,可是再惨烈又能怎么样呢?人死铠甲凉,再过几年还有谁能记得他?战斗刚结束,团都尉长孔孝先就急屁猴子似的安排典效忠接管三营。这个二愣子可算是当了鸡犬,他还升天了。白瞎了那副光明甲。”
  背后抱怨长官,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陈牧打算把话题引开,随便什么话题都行。
  可他一口麦麸噎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说有田老哥,你的嘴也太损了点。”可算咽下去了,陈牧揉了揉脖子,“你跟我说说,咱们这番号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不下点功夫都容易记错。”
  “长吗?”张瘸子颇显自豪,轻口朗诵:“咱兵籍簿上写着呢,大梁天赐皇帝御下神策军第十五师第三旅第七团第三营第二队第三卅第三什第二伍第五兵,勇转。咱现在也是兵籍!”
  陈牧也是“勇”转“兵”的兵籍。是在他打扫战场时,杀了那个半死不活的敌将之后转的。在陈牧看来,从此自己也是一个有编制的人。以前的“勇”只算散兵,没有正规兵籍。在军队里都低人一等。看着张瘸子现在这幅傲骄的嘴脸,就知道以前他受过多少白眼。
  “咱们部队常年驻扎河西四郡,所以也被叫做安西军。”张瘸子苦笑摇了摇头:“这也是唐氏门阀的一条商道。说白了,咱们就是给门阀看路保财的。”
  陈牧终于吃完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向城外望去。时刻保持警觉。现在进攻河西四郡的,是一支名叫“匈戾”的胡人部落,陈牧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这帮胡人长得也很怪,宽额头高颧骨、卷毛蓬松红发、一对黄眼珠子,看着都不像人。
  当他们半夜偷袭的时候,自上而下看着他们狰狞恐怖的大红脑袋,不免让人觉得恍惚,好像见到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
  身后传来典效忠的声音:“张邯,今夜你当旗手,顺带瞭望,你可给我盯好了!”
  典都尉官威甚重,他喜欢端着架子说话,还喜欢拍别人肩膀,表示对下属的关怀与信任。
  “喏!”张邯顿首,单拳捶胸。
  军队里举旗可不是一件小事。别说还剩下十七个人,就是剩下一个人,举着旗也是有意义的。让友军知道,那边还有人活着,还在坚持。如果是大规模作战,旗纛的作用就更明显,尤其是主将主帅的大旗。乱战中,一旦旗倒,立刻军心动摇。所以,每支部队的旗手都是身材高大膂力过人。
  张邯也不例外,而且他还是三队百夫长。他这个人喜欢干净,即便是在这战场上,他都要保持整洁,除了身体发肤,对盔甲武器的保养也十分细心,没事就拿油布擦拭。
  陈牧甚至觉得他有些洁癖。
  典效忠拍了拍张邯的肩膀,转回身来看着陈牧:“你负责盯着他,如果他出了问题,你就直接顶上。”
  “喏!”陈牧学着张邯的模样,顿首,单拳捶胸。
  典效忠点了点头,拍了拍陈牧的肩膀,然后找地方睡觉去了。
  被安排任务,突然觉得肩头被压上胆子,同时也觉得自己变得更重要了,一股豪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陈牧转身瞭望整个酒泉城。并不是很大。
  城大难守,因为被攻击的点太多,兵和物资都布置不过来。相反,城越小守起来就越容易,当然也不能小得像炮楼一样,那就太夸张了。在没有火炮炸药的年代,真就拿这种高壁城没辙。如果城门口还有翁城的话就更难对付。可惜酒泉城没有。
  现在酒泉城四门都被大石头堵得严严实实,什么冲车也冲不动。敌军也很狡猾,尝试几次无果,也就放弃了这种无用的战法。然后他们就专注于利用云梯,以攀爬的形势登城。颇显笨拙。
  虽然张瘸子说,如果让他带队攻打酒泉城,他最少有二十种方法,才不会像这帮胡人一样傻乎乎地爬城墙。
  不过在陈牧看来,只剩下十七个人,恐怕扛不住一次冲锋了。
  匈戾人每次攻城,最少是一百人,最多的时候是上千人。
  一面城墙上搭十几架云梯,密密麻麻的敌军蚂蚁一样往上爬。
  对付一架云梯,最少也要十几号人。拿长矛的、举盾牌的、扛滚木的、抱石头的、还有烧火油的、运送伤员的等等。除了这些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举着弓弩往城下射箭。
  这个年代,弓箭是首要武器。
  面对如此高大厚重的壁垒城墙,真正爬上来短兵相接的时候并不多。如果真的让敌人爬上来,就说明城防出了大问题。要么是人手不够,要么是战斗物资不足,距离破城也不会太远了。
  如果今天晚上搭上来两个云梯,西城墙是不是就要守不住了呢。
  为此,陈牧不禁皱起眉头。
  “睡觉,睡觉,赶紧睡觉!别他吗磨磨蹭蹭的,看什么月亮,你要醉酒当歌啊?”典都尉又在骂人。
  望楼阴影下,一个思念家乡的兵被他骂得一哆嗦,小跑回来,躺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允许距离都尉太远,都尉一声吼,必须到位。
  陈牧睡不着,抱着肩膀看星星。
  张瘸子蛄蛹着靠了过来,从兜里抽出一块肉干,是从鞑子兵尸体上翻出来的那种,又干又硬。
  掰断,把比较大的那块分给陈牧。
  陈牧笑着接过肉干,塞嘴里嚼着,特别咸,甚至有些齁,可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自从穿上这副铁甲以后,陈牧莫名觉得身份变得高级了一些。不用你去主动说什么,其他人已经开始用向往而略带敬仰的目光来看你,包括张瘸子分肉干的时候也能体现出那么一丝马屁的味道。
  这种事对于张瘸子这种老兵油子来说,简直是不需要动脑的事。
  张瘸子掐着嗓子:“老哥哥我十六岁当兵,军队里什么活儿我都会干,什么武器我都会用,阵列战法我看一眼就懂,敌人我也没少杀,可是到现在我还只是一个大头兵,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牧盯着张瘸子,继续咀嚼,没说话。
  瘸子继续道:“其实年轻时候,咱也走过运。别看老哥我个子不高,可那时候咱小伙儿长得精神,后来被中郎将给看上了,点名让我去他的骑兵卫队。嘿,那可是骑马的兵!”
  说到骑马,张瘸子眼睛里绽放光芒。
  可很快他又气馁了,感叹的口气回忆道:“可惜后来霍将军犯了事儿,连带着我们这群亲兵全部跟着倒霉。一晃三十年,这三十年我就一直没起来过。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人家嫌弃我的身份。他们都说我是叛徒。”
  陈牧也听别人说过,不要跟张瘸子待在一块儿,他是个叛徒。可是陈牧并不理会那些人,甚至觉得那些人很无聊。陈牧继续跟张瘸子交朋友。因为张瘸子知道的多,还愿意跟他讲,生活上还很照顾陈牧。令刚刚穿越的少年有些感动。
  说起张瘸子的过去也挺惨的,他淡淡的口气诉说着往事,好像看淡了一切:“当年在河北跟男贾人打仗,霍子珍将军带兵投降,我作为中郎将亲骑兵卫队成员,跟着一起投降了。后来梁军收复失地,我们这帮降兵被当俘虏押了回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军队里以‘奴役’身份服役,是军队里最下层的存在。”
  他歪了一下头,苦笑:“那时候我还没瘸。”
  陈牧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好。面对这个历经苦难年过半百的人,少年心中越发词穷。感觉说什么也无法抚平他内心深处的创伤。还不如不说,专心倾听,做一个懂得陪伴的聆听者。
  说着说着,张瘸子有些被自己感动了,抽了一下鼻子:“那时候的我们过得比牲口还不如。一旦军队断粮,最先饿死的就是我们。担心我们跑了,把我们用铁链拴在辎重车上。可是到了打仗的时候,却把我们送到最前面。一次战斗,我砍死了两个敌人,小腿却被片下去一大块肉。后来化脓严重,反反复复过了半年伤口才愈合。即便如此,也没人心疼我,还要我干活。也就这个时候,我的腿留下了病根。”
  张瘸子长长叹了口气,“我去找当官的,希望能给我记一功。可当官的一句‘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就把我给打发了。还把我杀敌的军功,转到了他外甥的头上。这个该死的,将来别让我再看到他。”
  听到这里,陈牧心中也在生气,甚至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帮瘸子出气。哪怕用麻袋套脑袋那种最低劣的办法,也要踢上几脚。
  张瘸子自嘲苦笑:“人不人鬼不鬼的熬了二十年,大好时光就这样流逝。直到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才把我们奴役的身份去掉,变成了‘勇’。摆脱了奴籍就好办了,几次战斗,很快就恢复了兵籍。按照年龄,我早就可以申请退役,但我跟长官说不想走,甚至希望死在部队里,死在这战场上。因为离开军队,我什么都不会。我的家人们,也早已不在了。
  说到伤心处,张瘸子的眼眶有些湿润,情绪也越发激动:“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霍子珍将军是个叛徒。我觉得朝廷对他不公。我们跟男贾人干仗,从一万人干剩下八百人,这样的部队还不算铁血部队吗?在我们打仗的时候,十万虎贲军就他吗在三十里外看着,怎么求他也不来帮忙。他们是看着我们被活活困死。这事儿换做谁能不生气?我们还剩下八百人,敌军七万,七万啊!团团包围,让我们怎么办?!”
  陈牧有些被张瘸子的情绪感染:“虎贲军为什么不帮忙?”
  张瘸子感叹:“门阀。咱们神策军是唐氏门阀的兵,虎贲军是孟氏的。我们死光了,他们再出手把敌人击退,获得战利品并占据那座城池,再向皇帝邀全功。”
  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陈牧变得更虚心了些,不再轻易打断张瘸子的话,而是听张瘸子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张瘸子倾诉良久,看起来好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心理包袱似的,情绪好转,翻开陈牧的手,看了起来:“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手上却有老茧,我就知道你也是练家子出身。你刚来的时候,表现得唯唯诺诺胆子很小,可是没过几天,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杀人时的动作,连我都快看不清。说吧,你小子练气多少年了?”。
  “练气?”陈牧疑惑:“练什么气?修仙啊?”
  “……”张瘸子一愣,伸手拍了陈牧脑袋一下:“臭小子,跟我装什么糊涂?修什么仙?别跟我提那些玄道术士,我最不信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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