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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瘸子自命不凡，在他嘴里，什么都是学问，就连拉屎也是一门学问。
他曾经说：“屎拉不好，命就没了。当年我在河北打男贾人的时候，五个人一起蹲，结果就站起来三个，另外两个被男贾人的骨箭钉在了地上。胡人射箭准，有的时候准得邪门。”
越是熟络，张瘸子的话就越多。于是陈牧对着张瘸子一顿旁敲侧击，得知这个叫陈牧的少年本来是跑到这边探亲的，结果被抓了壮丁。陈牧的户籍簿被没收，取而代之的是巴掌大小的兵籍簿，上面写有原籍，竟然是洛阳城平康坊西北三回巷三号，万花楼。
陈牧心中疑惑：洛阳？如此遥远，怎么会跑来这边寻亲呢？还有，平康坊不应该是在长安城里吗？这小子可真够倒霉的，亲没寻到，人还搭进去了。结果第一次上战场，就不小心从城墙上滑落下去，摔到马道上昏迷不醒。再醒来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陈牧，而是魂穿的少年。
可以说张瘸子是陈牧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无聊的时候，他们经常凑到一起聊天。
刚才，他们聊到练气。
陈牧茫然。
被张瘸子敲了一个爆栗陈牧也不知道什么是练气。
看陈牧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张瘸子审视的目光看着陈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摔傻了？你不必担心我给你泄露出去，我还指望你小子能成才，以后跟你混呢。”
陈牧点头：“以前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哦，这也难怪。”张瘸子释怀的样子靠了回去：“这些年我见多了，本来好端端一个人，经过一场恶战，变成疯子傻子。不过你的症状还不严重。如果能快点恢复过来，还有得救。”
张瘸子掐住陈牧手腕，静静感受脉搏：“你小子不简单。很小的时候你就开始练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富家子弟？”
“为什么这么问？”
“穷学文，富学武嘛。”
“这……我……”
“你原籍是哪里？把你兵籍册子拿来我看看。”
“喏，给你。”
其实张瘸子不认识几个字，不过“洛阳”两个字他还是认识的，他还认识数字和“花”字。指着册子问：“你给念念。”
虽然有些繁体字，但陈牧大体能捋顺，于是念道：“洛阳城平康坊西北三回巷三号，万花楼。”
“万花楼？平康坊万花楼？！”张瘸子震惊地看着陈牧。
陈牧一愣，不知所措。
张瘸子语速很快：“你在那干什么？”
陈牧问：“怎么？万花楼很出名吗？”
张瘸子竖起大拇指，郑重道：“大梁朝第一青楼！那简直是天上人间啊。老夫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了钱，去万花楼里逛一圈。没想到你小子的户籍竟然在那里？咦？你这细皮嫩肉的，在那里干什么？男宠啊？”
“去去去，你才是男宠。”
“哈哈哈，你瞅瞅你这小模样，要是赶上前朝武则天，还不得让你进宫当个面首？”
部队里，老兵拿小兵开涮，是常有的事，陈牧也不跟张瘸子计较。
不过他还是对练气比较感兴趣，心道：莫非这是传说中的气功？
既然不了解，就继续透透话。
于是陈牧小声问：“有田老哥，你跟我说说，练气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妙处？练到最后，能飞吗？”
“飞？”张瘸子一愣，“飞个屁！你当你是鸟啊？没长那个扑了膀子，你飞什么飞？”
张瘸子恨恨说了一句，又自己打自己脸地说：“不过呢，当今世上倒是有些个高手，说他们飞檐走壁，那也不为过。咱就以这酒泉城为例，三丈三的城墙，人家能徒手爬上了。如果你说这也算是飞，那他们就能飞。”
“哦……，这么厉害。”陈牧点头感叹。
“但是这样的人不多。而且这样的高手，多是给王公贵胄效力的。常常跟在王公左右，身份超然。一些庶出的少爷，都未必敢呛声。”张瘸子表情认真。
“在部队里呢？练气能当官不？”陈牧问。
“嗯…，怎么说呢，首先还是要从战力说起。练气会提高一个人的战力，而战力是有等级之分的。为了与官员的品秩分开，不弄混了，战力的品级是反过来的。刚入门的练气者，叫一品，而练到高时，是七品，八品。九品战将很少，咱们整个大梁朝的军队里不超过十个。”
张瘸子身上零碎不少，掏出一片薄荷叶子给陈牧。
陈牧一笑，接过来，塞入口中，一抹清香从口腔快速散发到齿缝、鼻腔、喉咙，甚至是胃里。
张瘸子继续说：“要想当官，战力只是一个参考。最主要的还是看你的人脉关系。不过呢，如果你的战力足够高，皇帝和诸门阀是不会错过你的。在你还是个苗子的时候，就会重视你，把你纳入体系。如果你小子进入皇帝的视线，就有可能成为玄甲军的将军。不过呢，你现在是神策军的兵，估计皇帝是不会重用你的。你只能指望唐氏门阀。”
陈牧有些犯难，自己完全不会练气，问道：“这练气，如何修炼？”
张瘸子揉着下巴，看着陈牧，憋了半天：“看来你小子是真傻了，你连这也记不住了？”
“老张头，你他吗能不能别哔哔了？”典都尉被吵醒了，扯嗓子骂了一句：“如果不想睡觉，你就给我下去捡箭矢去！”
赶紧闭嘴，躺下，睡觉。
可是怀揣着问题睡觉，难免会让人心中长草，陈牧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
自从穿越以来，他还没仔细感受一次，如今静下心来，进入冥想。
渐渐的，感觉小腹内一缕奇怪的感觉发生了，不疼，不痒，但是有些让人感觉不受控制，像一条蛇，在血管里乱窜。
咦？自己怎么不能动了？
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啪！啪！”
突然感觉脸上被人抽了两巴掌。
受到刺激，那股气息立刻回流。这时陈牧能睁开眼睛了，却见到张瘸子又举起巴掌，劈头盖脸扇过来几记耳光。
张瘸子喊：“醒醒，醒醒！”
张瘸子一喊，把大伙儿都给喊醒了。
典都尉火了，冲过来照着张瘸子的脑袋就是一脚，把老瘸子踢得咯喽一声。
看着张瘸子那可怜模样就知道此时他脑瓜子嗡嗡响，抱着脑袋挣扎一下竟然没站起来。
陈牧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才没二次摔倒。
典效忠指着张有田的鼻子骂道：“我草你#￥%，你把我的话当放屁了是不？现在你就给我下去，捡箭矢去！”
又指向陈牧，“还有你，大半夜练什么气？一起下去！不捡够二百支箭别回来！”
陈牧与鼻子流血的张瘸子一起坐着吊框来到城外。
陈牧心中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张瘸子眼神阴郁，声音沙哑：“我看小子是真傻了，不是装的。睡觉的时候你也敢练气！真是在找死！”
陈牧惭愧一笑，道：“你歇着吧，我去捡。”
张瘸子伸手指了指城头，“你当典效忠是瞎子吗？说不准他现在就趴在垛口后面，瞄着咱俩呢。咱俩大半夜下来，或许敌军也盯着咱们呢。不过我感觉城外的敌军好像是……，大部队撤走了，剩下一些人不时骚扰。现在他们的进攻重点应该是在武威。拿下武威城，进可攻，退可守。还彻底切断了另外三郡的粮道。如果我是匈戾大单于，我就这么干。”
“匈戾大单于是谁？”
“蒙贺丹。这人厉害，堪称九品战将。”
“一个九品就这么厉害了？”
张瘸子一摆手：“嗨，一个人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项羽厉不厉害？吕布厉不厉害？打仗，主要靠的还是脑子。自己一个人厉害，只能保证你小子能活下去，却不能保证你能打胜仗。”
说着话，二人开始寻找散落各处的箭矢。
其实现在城头储备的箭矢不少，关键是现在城里也没剩下几个人，用量自然就小。不过战斗物资这种东西，攒越多越好，总是不嫌多。就好比那粮食，那可是战斗的最基本保障。没粮，再坚固的城墙，也是豆腐做的。
下城以后，两个人配合着捡物资，一个负责瞭望，一个负责干活。
城头上的旗手张邯也会帮他们瞭望。他站得高看得远，倒是不担心来不及逃回来。
可这时，一只冷箭飞了过来。
一箭穿透张瘸子的大腿，张瘸子惨哼一声倒地。
“快跑！”城头上张邯喊了一声：“西北二百五十步有暗箭！”
说罢，张邯举起踏弩，回了一箭。
一箭不中，敌军继续向陈牧射箭。。
陈牧背起张瘸子就跑。
刚跑到城下，只听身后传来敌军的号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