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许韵之点头，她之所以想留着残余的琼斯人，考虑的确实是将来。
　　“考虑将来的星际旅行殖民外星球，想的远了点……”项紫丹沉吟着说：“当然也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不过……刚刚韵之姐说‘糟了’，是不是认为易舒兰秦浩阳他们去追杀萨曼莎了？”
　　“是的！宇宙中并没有象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到处是生命，我们很可能是孤独的！”许韵之说：“而基因多样化是十分重要的，我希望能保留琼斯人的基因，这对于我们地球人来说，很可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赞成许教授的观点！”一直没说话的梁晶晶，此时很及时地支持许韵之了：“琼斯人经过数千万年的星际旅行，她们的基因中很可能有某些东西对我们是有用的，或者说，是值得我们研究的……”
　　“就那一死就成一团浆糊的琼斯人，对我们有用？”贞姐笑了：“晶晶你没说胡话吧？”
　　“没有！我认为……”
　　“好了，别多说了，晶晶！”看到贞姐和梁晶晶要争论起来，项紫丹赶紧插话：“我赞成许教授的观点！我们赶紧采取措施，不管是谁，我们都要阻止他们杀掉琼斯人。”
　　“我同意！即使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战争已经结束，动不动就杀人，靠杀人来解决问题这种事也应该适时禁止了！”张静怡说：“我们连夜出发，去阻止他们！”
　　“我看已经晚了，都快一个月了，”贞姐似笑非笑地说：“怕是杀得差不多了……”
　　项紫丹没有搭茬，她立刻呼叫胡剑鸣，要胡剑鸣把太空船开过来……
　　天渐渐地黑下来，冷风飕飕，旷野里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只有跪在眼前的伊芙时断时续的抽泣声，隐隐地钻进秦浩阳的耳中。
　　他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怎么，下不了手？”易舒兰冷峻的声音响起，惊哭了躺在地上的孩子。孩子的啼哭声激怒了易舒兰，她掉转枪举起来，枪托对准孩子小小的脑袋就砸了下去……秦浩阳的失声惊呼中，正俯伏于地的伊芙突然跃起……
　　枪托狠狠地砸在了伊芙的后背的肩胛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同时还依稀可以听到骨头开裂的声音……伊芙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滚而下。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但她乞求的目光还是死死盯着秦浩阳：“放过……孩子……”
　　易舒兰再次举起枪，把枪托对准了伊芙的脑袋。
　　“不要了，姐……”
　　秦浩阳把手中的枪往前一送，正好挡住了易舒兰往下砸的枪托，砸偏了，易舒兰的枪托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下手真狠，虽然没有砸中伊芙的脑袋，但离伊芙的脑袋最多只有三公分，枪托砸起的尘土溅了伊芙满脸。
　　易舒兰转脸，她的俊秀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怎么，心软了？”她恶狠狠地瞪着秦浩阳。
　　“是的，姐……”
　　“没出息！”易舒兰打断了秦浩阳的话：“你下不了手，还不让我动手？”
　　“不是啊，姐！”秦浩阳嗫嚅：“容我再想想……你干嘛？”
　　秦浩阳低头，但晚了一步。伊芙乘姐弟俩争执分心的当口，一伸手抢走了他插在小腿外侧刀鞘里的军用匕首。秦浩阳抢上去，想夺回匕首，伊芙一咬牙，调转手腕，狠狠地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刚刚愤怒不已的易舒兰，此刻也张嘴呆立，看着正缓缓斜倒下去的伊芙一动不动了。
　　“不要伤害孩子……求你了……”她说着，猛地拔出匕首。
　　鲜血喷涌，顷刻之间浸透了伊芙的上衣，声音减弱，但伊芙的目光始终盯着秦浩阳的眼睛。那目光渐渐呆滞，但始终未曾移开……
　　所有的人呆立，看着躺在自己的血泊中的伊芙，久久不出一声。萧瑟晚风中，只有婴儿的啼哭声，被风吹得四散。易舒兰丢掉了手中的枪，泪水悄然而下……过了不知多久，她抹了下脸上的泪水，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冷峻的表情。
　　“你想留下孩子，就留下吧！”她冷冷地看着秦浩阳，冷冷地说：“我答应你，等孩子长大，他可以来找我，给他母亲报仇！”
　　她说着，捡起刚刚扔下的狙击步枪，拍拍枪上的尘土，拖着一条跛腿，转身逶迤而去。几名妇女想拉住她，但被她甩脱了。
　　“阳阳，别让你姐走啊！”一名妇女见拉不住易舒兰，就喊秦浩阳。但是，秦浩阳没有动。良久，他蹲下身抱起哭累了在地上睡过去的婴儿。
　　一直冷眼旁观的项云龙，此时一声不吭，朝易舒兰离去的方向疾步而去。在场的秦浩阳和那十几个妇女，谁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帮我……帮我把她埋了吧！”秦浩阳对那些女人说。
　　对伊芙，那些女人倒没有象对萨曼莎那样仇恨。所以，秦浩阳一说，她们立刻开始挖坑，准备埋掉伊芙的尸体，但是，太空船出现了。
　　“都杀了？”许韵之看着正被女人们抬进土坑里的伊芙尸体问道。她已经看到萨曼莎血淋淋被倒挂在树上的裸尸，不禁皱了皱眉。
　　那些女人都不答话，她们看出许韵之等人的不悦，不想惹麻烦。所以，她们不约而同，目光都落在了秦浩阳身上。
　　“对不起，许教授，都杀了……”秦浩阳回答：“只剩下了这孩子了。”
　　“把孩子给我吧！”许韵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她似乎还是害怕秦浩阳会杀了孩子似的：“你舒兰姐呢？”
　　秦浩阳低下头，旋即又抬头说道：“她走了……你们别怪她，人都是我杀的，要责罚就责罚我……”
　　“杀了就杀了……没说过要责罚你们！”许韵之苦笑。她知道，无论是易舒兰还是秦浩阳，还有那些女儿被琼斯人杀了制药的女人，她们寻仇，站在她们的立场上，谁能责怪她们？
　　只是很可惜，晚了。她原本留着萨曼莎和残余的琼斯人，除了保留基因，还有另一个想法。萨曼莎是琼斯总督，同时也是琼斯人中数一数二科学家，留着她可能很有用。特别是知道还有一艘琼斯母舰保存下来了，她更觉得萨曼莎必须留着，可以让她合作，破解琼斯科技就事半功倍了。
　　但显然，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既然无可挽回，现在责罚谁都于事无补了。
　　但总算还有那么一点亡羊补牢的余地，她不想错过。
　　“把萨曼莎的尸体放下来！”她命令那些女人：“另外，伊芙的尸体也不要埋了……把两具尸体送到太空船上冷冻起来！”
　　女人们赶紧动起来。总督不打算责罚她们，她们觉得庆幸，所以很卖力地执行命令去了。
　　“我怎么没看到项云龙？”项紫丹问。
　　“应该就在附近的吧？”张静怡说。
　　“我找过了，没有！”项紫丹说。虽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凡是不听号令自行其是的事总有他的份，临来之前她还想过要狠狠收拾他，但发现他找不到了，她不免担心了：“他没跟你们在一起？”
　　“在的，”秦浩阳呆呆地看着那些女人忙来忙去，听到项紫丹的话，回答道：“不过有会儿没见到他了。”
　　“他也走了，”一个女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见到云龙悄悄地跟着易舒兰走了！”
　　“你怎么不拦住他？”秦浩阳说。不过他知道她也不敢拦他，所以马上改口：“算了……”
　　项紫丹没说什么，但她心中稍安。易舒兰走了，跛腿的易舒兰一个人在外没人照顾，让她心中不安。现在知道云龙跟她一起走了，两人相互有个照应反而好。
　　“阳阳，你还好吧？”儿子没事，项紫丹心安了。她注意到秦浩阳神思恍惚，就关心地问道：“许教授答应不责罚你们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秦浩阳摇摇头，他感到精神十分疲乏。刚刚过去不久的血腥的一幕，他真不敢相信那是一向温婉文静、他十分崇敬的舒兰姐姐一手炮制的。虽然他也十分痛恨伊芙，但伊芙临死时的眼神，让他十分震撼。
　　“怎么了？”
　　“我担心舒兰姐……”秦浩阳吞吞吐吐，最终还是没说完。
　　“担心舒兰姐？”项紫丹说：“既然云龙跟上去了，我想他会照顾好舒兰的！”
　　秦浩阳摇摇头，他无法明说。易舒兰变得如此暴戾，他始料未及。她的状态让他担心，但又不敢告诉项紫丹。
　　“我没事，项妈妈！”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主动岔开话题：“许教授想保留萨曼莎和伊芙的尸体，是不是想进一步研究琼斯人的基因？”
　　“你真聪明，阳阳！”项紫丹的思路果然被引开了，她赞赏地看着秦浩阳说：“就说过阳阳是你们这代人中最有头脑的，果然没错！”
　　她很开心地告诉秦浩阳，那艘被地球人缴获的琼斯母舰，许韵之打算从那里着手，破解琼斯科技。那样的话，地球人的科技很可能突飞猛进，落入石器时代的担忧就迎刃而解了。
　　“地下城科学院在战争中被毁，地球人两万年的文明结晶付之一炬，我们曾经担心从此地球人进入了石器时代。但现在，这个担心可以排除了！”项紫丹一路上听许韵之和梁晶晶解释，虽然她不是科学家，但至少能理解许韵之等人的话，所以也挺激动的：“我们本打算明天就去那里，让你们一起去。不过现在可能会晚一两天了。”
　　“对不起，项妈妈，阳阳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道歉！我们都知道阳阳心里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了整体利益还不得不委曲求全……”项紫丹拍拍秦浩阳的肩膀说：“现在好了，仇也报了，许教授也说不追究了。来日方长，开心一点吧！”
　　秦浩阳点点头，但他心里还是很苦。他还是担心易舒兰，也仍然爱着易舒兰，但在此同时，他心里有着某种某名的恐惧。
　　易舒兰临走时说的话让他太震撼了，但他不敢告诉项紫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