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把萨曼莎、伊芙的尸体放进冷冻舱，一切整理停当后，项紫丹发动太空船，准备返回地下城，秦浩阳觉得奇怪了。
　　“为什么还要回地下城？”他问。
　　“把两具尸体送回地下城保存起来，”项紫丹回答道。
　　“那里还有能用的器材吗？”
　　项紫丹愣了一下，确实，地下城里一塌糊涂，连电力供应都没能完全恢复，更不知道那里的冷冻设备还能不能用：“我昏头了，还是阳阳脑子灵光！”
　　“不错！”梁晶晶说：“直接飞往那里吧，我想琼斯母舰上的冷冻设备应该是完好的，先保存到那里吧！”
　　“阳阳还是那样冷静，考虑问题心思慎密！”许韵之也不由得赞赏道。一直以来，她仔细观察这些孩子，发现秦浩阳特别象他父亲穿越者，冷静而有头脑，遇事爱动脑筋。
　　秦浩阳咧咧嘴，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他根本没多想，就随口一问而已。一直以来，所有的长辈对他的看法很好，思维定势已经形成。除了那段时间，她们以为他投靠琼斯人后，有些鄙视他外，在她们眼里，秦浩阳就是孩子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他知道，如果他的心结打不开，他就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秦浩阳了。
　　“怎么啦，阳阳？”梁晶晶眼尖，看到一抹阴影掠过他的脸，就关心地问他：“还是在担心你舒兰姐？”
　　秦浩阳摇摇头：“我是在想，我们有必要保留萨曼莎和伊芙的尸体吗？”
　　他还是随口一说，但梁晶晶很认真地回答了。
　　“应该说有必要！”梁晶晶说：“我们觉得，琼斯人身上，不光是她们的科技，也包括她们的身体，都有一些值得我们研究的东西。”
　　“我好象不觉得，”秦浩阳没想到梁晶晶认真了，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认真思考了：“伊芙是混血，她没崩溃全赖她有一半的地球人血统。至于萨曼莎，她完全是因为用了……用了妹妹们的身体制造的血清才得以幸免。所以，我觉得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好研究的。”
　　“这个你说对了！”梁晶晶说：“她们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都跟地球人血统有关系。但琼斯人如果没有用地球人身体制造的血清，崩溃得那么迅速，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不是很值得研究的吗？”
　　秦浩阳沉吟不语，他还是觉得这不值得研究。他承认，萨曼莎关于异星球之劫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他实在看不出，琼斯人为什么不适应地球环境而最终崩溃，就算搞清楚了，对地球人有什么帮助。
　　对地球人而言，经过这场磨难，他人即地狱，已经是对著名的费米悖论的最好诠释。如果说，地球人将来真有机会星际旅行殖民外星球，遇到外星生命，最好还是第一时间毁灭之，以免重蹈琼斯人的覆辙。
　　但曾经很流行的宇宙是黑暗森林的说法很荒唐，根据琼斯人的经历来看，宇宙空间空空荡荡的。宇宙中，生命产生的客观条件异常苛刻，根本没有象某些科幻小说写的那样，到处都是生命，更别说智能生命了。
　　既然没有什么生命，人类该担心该害怕的，恐怕就是宇宙本身了。
　　至于说，地球人一旦踏上别的所谓宜居星球，会不会象琼斯人在地球一样遭遇不可挽回的崩溃，从已经崩溃的琼斯人身上是找不出原因来的。
　　地球人如果在殖民外星球时，遇到象琼斯人类似的遭遇，恐怕也只能到了那时再设法寻求破解这死亡之魔，现在纸上谈兵恐怕没什么作用。
　　“看来你还是不认可这个，对吧？”看到秦浩阳沉吟不语，梁晶晶微微一笑。她动了下身子，挨得近了些，放低嗓门几近耳语地对秦浩阳说：“跟你说实话，阳阳，其实我也觉得研究这个没必要，至少是现在没这个必要……”
　　“晶晶阿姨为什么这么说？”秦浩阳吃了一惊，但他不动声色。他看看飞船上的其他人，除了驾驶飞船的项紫丹，她们都乘在飞行途中打盹儿休息，所以他也象梁晶晶那样压低嗓门问道：“难道你不同意许教授的决定？”
　　“不，我没有不同意！研究琼斯科技是很有必要的，包括研究琼斯人的基因……”梁晶晶轻声说：“但我认为现阶段更重要的，是破解她们的克隆技术的最关键点----意识传递！”
　　秦浩阳不吭声了，他的心被触动了。琼斯人的克隆技术高超，能够保留被克隆者的意识。也正因为有了这项技术，萨曼莎都活了上千万年。虽然很多生活细节在克隆过程中被删除了，但萨曼莎还是萨曼莎。
　　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情景！曾几何时，他曾经幻想着，如果地球人掌握了这项技术，那样他就可以和舒兰姐千秋万代永远爱下去，生一大堆孩子……
　　但现在，他已经没了这种憧憬。被琼斯人凌辱，他已经尝到了生命旅程的严酷的一面。现在，他和易舒兰显而易见，都已身心俱疲。尤其是他，正常情况下，这辈子还得活几十年，他有时想想就觉得很受罪很可怕。
　　背负着那样的伤痛活他个千秋万代，这罪岂不是也得受他个千秋万代？……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阳阳！”梁晶晶自然发现了他不由自主的叹息，低声劝慰他说：“过去的事。没必要老是老放在心上。人生的最大能耐不是记忆，而是遗忘。忘掉曾经的痛苦，好好活在当下，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人生的最大能耐不是记忆，而是遗忘，”秦浩阳说：“你这句话很有哲理。可问题是，过去的，真能忘掉吗？”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你爸说的！”梁晶晶似乎也沉浸到了回忆之中：“你想想，你爸在他的时空里，有父母有爱人，结果被琼斯人弄到了我们这个破烂世界。如果老是念念不忘过去，他还能活得下去？”
　　秦浩阳沉默，父亲穿越者的遭遇，他在地下城当初的系统保存的资料中都看过。不光是曾经的时空中的过去，就是到了这里，自己的母亲秦怀玉，易如阿姨，还有克莱尔司令官，他曾经钟爱的人相继遇难，他还是坚持下去，为了地球人的生存，与琼斯人周旋到最后一刻。
　　他很佩服、也很骄傲，他有这样一个父亲。
　　但是，他曾经遭遇过的，与父亲的遭遇大不相同。他不知道父亲穿越者遇到他那样的遭遇会怎么样……
　　“我知道我不如他，没有他来得坚强……”
　　“不，阳阳！”梁晶晶打断了他的话：“他其实也不是象很多人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无比坚毅的铁血汉子。他很感性，甚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每一次他都能咬牙挺过去。”
　　“是吗？”
　　“是的！就说那次和琼斯人签订停战协议归来，当他从萨曼莎那里了解到虫洞开启随机，十有八九他无法回到自己的时空时，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了兴趣……”
　　“有这事？”秦浩阳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梁晶晶看看秦浩阳，笑了：“当时有那么多女人围在他身边，他最喜欢的是你妈妈。但那段时间，他卷缩在在情侣堡垒，就象一个活死人，甚至于你不叫他吃饭他也不会觉得饿……你妈妈想尽办法，他还是象个没了魂的人，以至于你妈妈那样好脾气的人都生气了，一个人跑回中央城去了！……当时我以为他这次完了，但结果，他还是走出来了！”
　　“地下城的系统中没这个记载，”秦浩阳说。他在地下城系统中看到的穿越者的履历和生平事迹，那形象高大犹如神话中的下凡天神。
　　“是没有！”梁晶晶轻轻一笑说：“为了鼓舞人心，当时的权力机构宣传部门，刻意把你父亲描述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铁血英雄，一个敢钻虫洞并不惜牺牲自己，最后与琼斯人的技术总监琼斯露露同归于尽的超级英雄，自然不会告诉人们，他其实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弱点的普通人。”
　　“谢谢你，晶晶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阳阳！”梁晶晶笑了笑，说：“你要尽快调整好自己，振作起来，因为……因为阿姨需要你！”
　　秦浩阳的心“别”的一跳，他征询的目光落在梁晶晶的脸上，他不懂梁晶晶是什么意思。梁晶晶和他紧挨着坐着，她身上的女性气味，让他有些意乱心迷。
　　他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很健壮。他与女人们的接触太多了，对她们太了解了，虽然那些女人都是琼斯人，但实在是大同小异的。而且梁晶晶很漂亮，虽然她已经四十岁了，但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削减她的魅力，反而更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更有韵味了。
　　“别误解了，小傻瓜！”梁晶晶笑了，她猜到了他的疑虑。秦浩阳落到琼斯人手里，她们把他当成种猪，这个遭遇在秦浩阳内心深处肯定成了一道坎，她完全能理解：“我是说，我需要帮手，不知你愿不愿意干。”
　　“哦……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琼斯技术可以分成几大类：材料研制，航天技术，克隆技术等等。我打算要求负责克隆技术这一块的研究！”梁晶晶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今天许教授要我把科技人员集中起来，一起去研究琼斯技术，我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二十几个人，战争把一切都毁了呀！……”
　　秦浩阳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参加你负责的项目？”
　　“是的！现在很需要象你这样的年轻一代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了……”梁晶晶说：“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尽快进入状态，明白吗？”
　　说话间，太空船已经到达目的地。梁晶晶拍拍秦浩阳的肩膀，站起来去忙了。秦浩阳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点迷糊。他发现自己目光游离，控制不住地总是会落到梁晶晶婀娜多姿的腰臀之间……发现自己的某种不自觉的邪念，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臊和恐惧……